惠安之行(1 / 2)

清竹山頂有座惠安寺,是當年麗華太後年輕時潛心參拜的地方,多年來,太後誦佛的習慣一直未曾改過。佛像前,麗華帶著南文宇跪於黃鍛平鋪的蒲團之上,南文宇向來不信佛,他一直相信要想得到什麼,就要想方設法的奪取,信奉之事原就不屬於他這般冷血之人。

麗華太後雙手接過方丈遞過來的三炷香,雙手合十向高高在上的佛祖拜了三拜,雙眼緊閉,烏黑濃密的睫毛在眼瞼處微微顫抖,嘴裏喃喃念著一些話,南文宇知定是素日裏那些祈求黎民百姓安居樂業,冥王朝風調雨順之類的心願。

禮畢,南文宇扶起麗華太後,惠安寺悔思方丈和住持跟隨其後。南文宇見母後稍顯疲態,心裏也有些許不忍,“母後大可以將方丈接入宮中,何苦每月定要親自來一趟。”

麗華太後拍了拍南文宇攙扶著她的手,“誠心動天,本就是來祈福的,若還驚動悔思方丈倒是我心不誠了。每月前來也不妨事,我一個老人家在宮裏也悶得慌,若你真孝順,就該讓我抱抱孫子,頤養天年才是。”

南文宇眉宇間微微蹙起,他早已到了帝王娶妻之時,麗華太後也在眾多大臣中選出了不少大家閨秀,奈何將畫像送往南文宇時,總是被原樣退回。隨身伺候的夏公公也多次稟報她,陛下夜間除了批閱奏折,偶爾在夜深人靜之時前往穀雨台,再無其他行蹤。

麗華太後雖急於看到兒子立妃,奈何南文宇生性孤僻,對感情之事也一向淡漠,素日裏也隻是偶爾提一下,也不曾硬給他許配妃子。走在身邊的悔思方丈見南文宇麵色不悅,上手合十說道:“陛下舟車勞頓,想必也累了,貧僧禪寺中有一口清泉,可解陛下疲勞,若不嫌棄,貧僧就命住持帶路。”

南文宇雖不信佛教,卻喜寺廟中那股子清淡勁,能將凡塵中事暫拋腦後,遂點點頭,跟著一名弟子往後院走去。

麗華太後望著兒子的背影搖了搖頭,悔思方丈見太後如此,左手轉著一串佛珠,“太後也不必憂心,緣分之事上天注定,強求不來。”

太後轉身對著方丈行了行禮,“你我本就是舊相識,宇兒什麼樣子,方丈也很清楚,從小便體會到了世態炎涼,登基之初嚐遍眾叛親離,再讓他輕易相信一個人談何容易。”

方丈左手不停地撚著佛珠,看長廊外日頭正高,就帶著麗華太後往憩心亭走去。這憩心亭正對麵是清山上最有名的一處瀑布,流水奔騰而下,在周圍形成淡淡的水霧,秋日正午坐於憩心亭,既不幹燥又可觀賞美景,是惠安寺中一處難得的寶地。

麗華太後與悔思方丈對坐於亭內,方丈為太後沏茶,淡淡的霧氣再配上一杯清茗,讓人心神安寧,輕抿一口茶,麗華太後看了眼眼前的瀑布,“今生未能有方丈這般好福氣,被俗事纏身,難得方丈不嫌我等俗氣,已是麗華的福澤。”

方丈挺住手中念珠,對麗華太後說:“世間之事,原本就需人操心,貧僧雖已避世,卻也不見得清淨,世間疾苦,哪裏有盡頭?隻是眾人看法不一罷了。”

太後聽此說也覺有理,世間紛擾之事大多是庸人自擾,若換個想法,或許就會不一樣。正說話間,一位宮女正往憩心亭來,對麗華太後和方丈行了行禮,說:“陛下讓奴婢來問太後娘娘,何時起駕回宮。”

麗華看了看日頭,知已過了晌午,便命小宮女回話,即刻啟程。話音剛落,原本好好的天空卻不知怎的飄來一朵烏雲,隨即狂風大作,吹得憩心亭牆角的秋菊花盆直接倒地支離破碎。

宮女太監們亂成一團,團團將太後圍住,方丈招來眾弟子,護送太後回禪房。眼瞧著天色慢慢暗下來,怪風卻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的意思。

麗華太後看了看天空翻滾的烏雲,嘴中喃喃說道:“怕是今日回不去了。”遂請方丈騰出廂房準備在此住一宿。惠安寺上空,鯤鵬扇著翅膀,將烏雲召集到寺廟上空,看日頭慢慢落下,方才停了扇風的翅膀。

月夜露重,清竹山原就是近百裏之內最高的一座山峰,惠安寺處於清竹山頂上,高處不勝寒,自然溫度比別處更低,南文宇本就不喜陰冷,便早早就寢。麗華太後跪於禪房之中,嘴中念著佛經,輕敲著麵前的木魚,木魚的聲音回蕩在孤山之上,倒覺得更加與世隔絕。

上山的小道上,一頂轎子正緩緩往惠安寺走去,在寺廟前麵落轎,一位婦人將容顏掩在披風的帽簷之下,命身邊的小丫頭前去叫門,寺門開,小和尚聽丫鬟之言,又伸頭看了看寺廟前的婦人,忙去告知住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