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塵宮新香(2 / 2)

她不自主地又朝南方望去,卻隻能從窗欄中望見一小塊支離破碎的夜空,眼睛隨即便濕潤了。她本已發誓離開南齊後就不再流淚,可是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少女而已,傷情之時又如何能自抑?

還有六個時辰就會天明,而她的漫漫長夜才剛開始,會是多久呢?六年?六十年?連她自己都不敢多想。

殿外,慕涯剛邁出門就看見那輛禦用馬車旁站著一個背微駝的黑影,看起來已是恭候多時了。

“朕就知道你會來。”慕涯笑道,臉上卻是恭恭敬敬的,人也立即迎了上去,半點君王的架子都沒有。

那個黑影發出沙啞的笑聲,卻不行大禮,隻是朝他微微揖身,“陛下當然能猜到,遇上這麼有趣的後輩,老夫自然是坐不住的,還望陛下莫怪老夫叨擾。”

慕涯也是大笑,“李叔你就別跟朕瞎客氣了,來來來,車上說話。”

他將這位被他稱作李叔的老人扶上車後,很快收斂了笑,但表情語氣都還是是很恭敬。

“朕就直接問了,李叔你看,此事難道真是司馬言的手筆?”

老人也不含糊,輕輕點頭,答道:“沒錯,那小子豈是池中物?南齊一國一地他看不上的,隻有整個天下才夠他的胃口。”

“不惜把自己的女人拱手送麼?”慕涯一聲冷笑,臉上盡是鄙夷。

嘴上這麼說著,他還是忍不住朝車外的朱塵殿看了一眼。

“陛下,這可不是應該恥笑他的地方。恰恰相反,在此等事上陛下不如他絕情,於人情來說值得誇一句,但要論這爭奪天下,又有幾時是講人情的?”

慕涯沒有接話。

當然,老人作為西燕三朝“隱謀”,怎可能不懂察言觀色,於是馬上主動轉移了話題。

“陛下你且來猜一猜,司馬言下一步棋會落在哪兒?是最難治的蜀詔,還是離我們最遠的東魯,亦或是曾經最為幅員遼闊的‘大魏正統’,北晉?”

慕涯略略思索後答道:“朕以為是東魯,那兒離南齊很近,可以形成唇齒相依之勢。而且東魯是儒學的起源地,最重忠君之道,不曆經幾代的時間是不會從心底歸順我西燕的。”

老人還是輕輕點頭,“那陛下準備如何應對呢?”

慕涯笑道:“還能如何應對,當然是以不變應萬變,繼續將重兵壓在南齊邊境。從那兒往北能製東魯,往西可挾北晉,若司馬言在蜀詔作亂,從筠遙調兵過去也才四百裏,十日便能到益州。”

“哈哈,果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老人大笑,看起來對慕涯的回答很是滿意,“陛下的眼光很準,老夫也是這般謀慮的。”

慕涯也陪笑著,“聽了李叔的話,那朕可就能放心回去睡覺了。待朕養足精神,明日且看他司馬言能掀起多大的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