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遙城,青曦宮,朱塵殿。
要說特點的話,這裏是西燕皇宮中香氣最足的地方,緊挨著禦花園不說,殿中院裏也種滿了各種鮮花香草。曾在這兒住過一段時間的先皇姐姐孝雲公主就說過,“尋著香就能找來”。
孝雲公主搬走後,這裏還陸續住過四位妃子,但從先皇駕崩開始便一直空著,終於在今日迎來了新主人。
慕涯站在外麵看了看這個已四年沒有燈火的地方,又擺手示意宮女們不要出聲,然後輕步走入,直奔後殿而去。
獨自坐在後殿桌案旁的女子感覺到有人進來後緩緩抬起頭,本是死灰般的臉上突然現出驚異之色。
“是你?”語氣倒是肯定,表情卻帶著疑惑。
慕涯輕輕一笑,“看來陸梅姑娘還沒有忘記在下,自幽牧台一別,至今兩年有餘了吧?”
陸昭然沒有回答他,把頭扭向一邊。
慕涯也沒客氣,直接就在桌案的另一邊坐了下來。其實也不能這麼說,這裏本就是他的地盤,談不上什麼客氣不客氣的。
“可還記得我曾說過一定會娶你的?如今我不管你是怎麼想的,總之你必須明白,再有六天你就會嫁給我,這已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陸昭然冷笑,“若是我死了呢?”
“那麼整個南齊都會給你陪葬。”他平靜答道。
僅是一輪交鋒,陸昭然就完敗下來,她可以給南齊陪葬,毫不猶豫。但是要反過來的話就根本無法接受,她不可能讓那裏的一切因為她而消失。
她也終於看清了自己所麵臨的局麵,眼前這個男子不是兩年前華陽城的幽牧台上那位謙謙君子,而是殺罰果決的西燕國君,她沒有絲毫討價還價的餘地。
雖然不能反抗,可也不必迎合。她又把頭扭遠了些,把他徹底排除在視線之外。
慕涯看樣子也不打算再做什麼努力,隻是坐在那兒,還悠閑地拿起一塊糕點吃起來,仿佛是在故意折磨她。
其實他如何不懂收攏人心之道,此時陸昭然因為國仇家恨已將自己的心完全封閉,無論做什麼都隻能起反作用。他此番前來,隻是緣於太久的想念而已。
兩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慕涯時常被國事纏身,也談不上朝思暮想。但在她到了筠遙以後,他就感覺自己的思念如決堤之水,怎麼都擋不住了,必須來看她一眼才能安心,哪怕看到的是她的恨。
然而當他見到兩年前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孩變成了現在這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也不禁問自己,真的是做錯了嗎?
“你早點休息,睡不著的話要出去走走也行,宮裏的人會告訴你哪裏能去哪裏不能去。另外我早已讓他們找來了會南齊菜的廚師,想吃什麼的話吩咐下去就好。”雖然還有很多話想說,可他知道應該適可而止了。
於是他起身,又站著看了一會兒她的背影,最後大步離開。
陸昭然聽著漸遠至消失的腳步聲,片刻後確實再無什麼動靜,她才把頭和身子轉回來,呆呆地看著桌案上那少了一塊糕點的盤子。她想不明也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何感覺,從陸箴親口告訴她和親一事,再到整整一月以淚洗麵的日子,最後又爬山涉水一個月到了這裏,恍惚如夢,似是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