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文明的背後(1 / 3)

影子穿著一身肥大灰衣服,一蹦一跳的穿行在田間地頭,以前張大嬸沒少給影子準備花衣服,影子一點也不喜歡,把那些花衣服統統給了雲朵、蘭花。她從小叢林長大,喜歡那些接近自然本色的東西,對那些色彩鮮豔、紅花柳綠的顏色天生有抵觸。盡管影子說話還有點口吃,但通過手勢和隻言片語也能表達出大致意思。每當影子一癲一癇來到行人身旁問路,人們都嚇的遠遠的躲開,都以為遇到個神經病人。倒有時會有幾個大膽的小孩,會主動地撲上去和影子起哄“孫悟空,孫悟空。”大人們也會慌張地把小孩拉到一旁,生怕這個神經病人傷到自己的小孩。

影子經過死纏活磨,多方打聽,總算來到縣城。

縣城正中有一處坐北朝南的建築物,是縣城富麗堂皇的地方,裏邊出進的人衣著講究,常常還有車接來接去,據說這就是縣衙所在地,裏麵有縣裏最高的長官縣長。在縣城西南較為平整的一片地方,房屋建的較為講究,據說那是縣裏長官和有錢人的居住地。在縣城西北,地勢較低、坑窪不平的地方是平民區,裏麵大多是沒錢的和外來打工的人。張大伯全家就住在這個地方。經多次打問,影子終於找到張大伯租房的具體位置。那是間低矮、潮濕的小平房,裏麵擠著張大嬸她們四人,夜晚四人擠著睡覺,幾乎連翻身的餘地都沒有,早上一起來,四個人在一起行走都會碰頭。影子輕輕一躍就能跳到房頂。影子一連在這裏悄悄地觀察了好幾天,逐步了解了張大嬸一家的衣食起居。

每天早上,虎子總是天沒亮就出門,太陽落山後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雲朵和蘭花出去晚一點,回家也比虎子稍早一些,但兩個丫頭回家後總是和張大嬸叫苦連天。張大嬸一人在家忙裏忙外,一天沒有休息的空,除了安頓家裏的生活,還要抽空上街買些東西。

影子悄悄尾隨虎子,來到虎子工作的地方,那是一個破爛的建築工地,虎子他們的工作是給工地推土、搬沙、運磚,就是工地上最忙碌的小工,一天累十四五個小時,拿的工錢少的可憐。中午隻能休息一個小時,吃的隻是一些饅頭、白菜、土豆,是最廉價的食品。吃完午飯隻能稍微在工地找個地方,就地找一些木頭、破板,隨便一躺,稍舒展一下筋骨,工地機器一響,就開始幹活。幹到日落西山,拖著疲憊的身體,兩腿像灌了鉛似的不聽使喚,搖搖晃晃回到家中,強忍勞累堅持吃一點晚飯,倒頭便睡。影子看在眼裏,心痛在心裏。一天晚上虎子下班後正要回到家裏的時候,影子忽然從背後竄了出來,一把捂住虎子的雙眼。虎子先是吃了一驚,隨後“嘿嘿”地憨笑起來,他從手指的形態和影子身邊發出的氣息,已感覺到是誰了。影子的手掌細長,但由於長期攀岩走壁,非常粗糙有力,根本找不到女孩絲毫的溫柔細膩。影子身上的氣味也很特別,由於影子長期在野外生存,身上氣味很接近自然界動植物原生態的氣味,那種味道是每個世俗中人沒有的。“野丫頭,你怎麼找到這裏。”虎子猛一回身,一下把影子緊緊的摟在懷裏。影子發出如泉水般自然的笑聲。兩個懵懂少男少女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似乎有千言萬語,但一時又無從說起。

後來,影子逐漸了解到:自從影子在小山村殺死秦三等惡霸後,第二天縣裏就派來三十多個荷槍實彈的警察,黑壓壓一片包圍了整個村莊,強行把受傷的張大伯帶走,他們同時也要把虎子帶走,在村民的再三央求下,又因為虎子是未成年人,才把虎子留下。他們給張大伯定的罪名是妨礙進行公務,協同江洋大盜打死、打傷國家執法人員。迫於無奈,張大嬸領著孩子們來縣城維生。虎子現在在一個建築工地幹活,兩個妹妹在一個紡織廠打工,他們掙的工資也隻能勉強維持一家四口的生活,還要每月從牙縫裏擠出一些少的可憐的救命錢,來打點監獄裏的警察,好讓張大伯少受皮肉之苦。

在影子的再三懇求下,虎子領著影子來監獄探望張大伯。張大伯一見到影子,眼睛裏閃出異樣的神情,嘴唇蠕動幾下,啥話沒說,硬是把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張大伯是在為影子的安全擔心,影子從張大伯異樣的表情,早已明白了一切。

一年多未見,張大伯像換了個人似的,隻見張大伯兩眼無神,目光呆滯,麵色憔悴,身體也沒有以前壯實,根本不像以前那個充滿活力、豪氣衝天的山野漢子。

張大伯顫巍巍的雙手緊緊地摟抱著兩個孩子,老淚縱橫。“孩子們,是我一時衝動,連累你們。記住,窮不與富鬥,民不與官爭,天下衙門朝南開,沒錢沒勢莫進來,爭來爭去,吃虧的還是咱普通老百姓。千萬要記住,胳膊擰不過大腿,您們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

這話是告誡虎子,其實也是說給影子聽的。虎子天生倔強,心眼實,遇事又容易激動。影子雖說是張大伯一家收養的孩子,但張大伯一家都很心疼這個苦命的流浪兒,從來不把影子當外人。上次張家父子遇難,影子舍身相救,張大伯心知影子是個有情有義的孩子,張大伯更擔心因為自己的魯莽行事,影響瘋丫頭的生命安全。“你們以後少來這個是非之地,瘋丫頭,回你自己的家去,少在這裏待,不能讓大伯以後再看到你。”張大伯雙手撫摸著兩個孩子的頭,語重心長的說著,眼淚唰唰的流了下來。

影子索繞在心頭很久的一個問題終於有了答案:原來人類和動物界還有許許多多不同,秦三一夥強行來拆小山村的房屋,表麵上看隻有十幾個人,人家背後還有強大的組織在做後盾。要麼小山村百十來號人怎麼還懼怕這十幾個外地人來作惡,因為小山村的人們都明白:隻要得罪了秦三這夥強盜,他們背後的組織就會為他們出頭,那後果是很嚴重的。張大伯父子就是最好的佐證。動物界的叢林之王,一般都勇武有力,陰險狡詐,而人類社會的王者又會是怎樣的呢?記得小山村的那個孟老師常常給小夥伴講一些治國安邦的大道,現在小山村遇到危難,那個孟老師怎麼好長時間不見呢?還記得那個孟老師常常教育小夥伴做人要像他們的老師爺孟子一樣:“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那這位孟老師在小山村臨危之際又是如何做的呢?據虎子說:孟老師隻是個消極避世的文人,當得知小山村將要強行拆遷,小山村民將會和拆遷執法人員有矛盾衝突時,連招呼也沒和村裏人打,匆匆卷上行禮,揚長而去。為此,影子深思很久,那這位孟老師聲音高亢的教育小夥伴許多做人的道理是讓誰去做的?大難來臨,孟老師為了自己的安全,全身而退,難道忘記了他們老師爺的諄諄教導。看來人類社會還有許多的未解之迷,有些話隻是說說而已。隻於讓誰去做?誰去做?那誰又會知道呢?不像動物界生存法則那樣直白:強者為王,適者生存。記得秦三在對村民們承諾時說:拆遷完全是為了老百姓的利益,既然是為了老百姓的利益,村民還為啥這麼反對呢?難道村民都是傻子、瘋子?從現在小山村的結局來看,村民的利益都被這些滿口說著仁義道德的家夥吞掉,而村民們卻過上了饑寒交迫的日子。看來人類和動物界又有共同之處:那些代表著組織、縣衙的人員,看上去表麵衣冠楚楚,滿口含笑,說著仁義道德的做人大道,其實和動物界的豺狼虎豹一樣,也同樣是張著血盆大口,時時刻刻在吞噬著弱勢群體的血肉,隻是比動物界吃得更巧妙、更隱蔽一些,是殺人不見血,是真正的披著羊皮的狼。看來人類和動物界生存大道沒啥兩樣:同樣是吃掉和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