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守成想起了以前的事兒。
姐姐沒提為姨娘那會兒,曾求了大爺,想讓他跟著外院的車把式學駕車,說是多個傍身的手藝,還是大爺看得遠,找了夫人說話,讓他做了六爺的小廝。六爺對下人和氣,又肯聽大爺的話,大爺又讓六爺尋個機會,安排他在書房裏侍候,讓他跟著識了幾個字。等姐姐提了姨娘,六爺對他更加的和氣了,也沒人再拿他當下人使喚。這都是托大爺的福。
床上的顧清遠又咳嗽起來,看姐姐在大爺身後一下一下幫大爺順著氣,羅守成站不住了,忙放下手裏的茶,把痰孟捧到床前。
顧清遠喘順了氣,揮手讓丫頭們都下去了,指了指床旁的椅子,招呼羅湘玉說:“拉近些,讓守成坐。”
不待羅守成斜著坐上去半個屁股,他又示意羅湘玉把櫃子裏的匣子拿來。
拿過來的那匣子原來刷的是紅漆,磨蹭多了,退了色,烏麻麻的,倒顯出一層亮黑來。顧清遠在匣子上又摸了兩把,把匣子衝著羅守成調了個個兒,一抬下巴,示意他接過去。
大爺看在羅湘玉的麵子上,賞過羅守成不少東西,見大爺把匣子遞過來,羅守成心裏歡喜啊,真心實意的歡喜。那歡喜從他心裏蕩漾開來,衝透了剛剛還泛酸的鼻腔,讓他的呼吸無比的通暢,大爺屋子裏的那點子怪味全部自動消失了。他不由帶了點笑,伸手在衣襟上蹭了蹭,這才雙手去接。
顧清遠見狀皺著眉頭把匣子“啪”的一聲,拍在他手上:“這不是給你的,是讓你替你姐拿著,要給你姐置換東西用的。”
“是。”羅守成忙斂了喜色,低頭接過來,規規矩矩地放在膝上。
顧清遠又咳了幾聲,待到氣息平穩了,坐正了身子,鄭重地對他說:“我的時日怕是不多了,有些事不得不提前做個安排。”
羅湘玉聽到這兒,哽咽著喊了聲“大爺”,扯了帕子扭過頭去抹眼淚。羅守成也慌得重新站了起來:“大爺,您別多想……”
顧清遠擺手止住他,“都這個時候了,還諱疾忌醫麼?”他又去哄羅湘玉,輕輕拍拍她的後背,溫聲道:“你沒個孩子,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趁著我這會兒還有些精神,總要為你作個打算。”
他扭頭看著羅守成正色道:“你回去就去尋個孩子,不拘出生,隻要身子結實,以後不會牽掛不清的就行,辦妥了先養在你屋裏。”
羅守成聞聽馬上接口道:“大爺,何必到外麵去挑人?我家那個小小子,身子骨結實著呢,模樣也瞧得過去,還是親外甥,知根知底,過繼給姐姐養著正好。”
顧清遠冷哼一聲,道:“湘玉養著你的兒子,我家裏人不找她的不痛快?再說了,咳咳......”他決定把醜話說在頭裏,省得到時候湘玉麵子上抹不開,他自己籌劃了半天,倒是給別人做了嫁衣裳。
“養個讓親爹娘賣了的窮娃子,萬一他知道了還知道感個恩,可養自個兒的親外甥就不一樣了,一個不留神,哼,那就是變成應當應份的了。”
羅守成還有些不死心:“大爺,不是這話,這老話說得好:生不如養大,我跟小石頭他娘可不是那忘恩負義的人,都記得大爺和姐姐的恩情呢……”
“若是你們還記得你姐姐的不易,就拿出眼光來,好好尋摸個孩子。”顧清遠板了臉,說了個斬釘截鐵,把這事給定了下來。看著羅守成強掩下去的失落,心裏暗暗為湘玉擔心。
他指了指羅守成膝上的匣子又說:“那裏麵是我所有的積蓄了,你拿出去,想法子都換成田地,鋪子,你姐姐的良民戶籍,一時半會就辦下來了,到時候,我讓老六幫著,都過戶到湘玉頭上去。這事你幫我辦好了,我自然還有一份謝禮。”
羅守成又慌忙地站了起來:“這是什麼話說的?別說是為了我嫡親的姐姐,光說是受了大爺這麼些年的恩惠,我也不敢不盡心啊,可當不起謝,當不起謝!”
顧清遠說了這許多話,也倦了,囑咐了他抓緊辦事,一揮手,讓他退出去,由著他們姐弟倆說點私房話。
羅湘玉安頓好顧清遠,拉著羅守成到了她自己房裏,湘玉讓春燕守著門,自己從床底下掏出一個小包裹,塞給羅守成說:“姐攢了些東西,怕以後不好拿出去,你今日便幫我帶出去,先放在娘那裏。”羅守成放了奴籍後,他們的爹娘有了年紀,也求了夫人,跟著羅守成過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