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華讓春雨幫她找出行的衣服。春雨小心地問:“奶奶,您這是打算要出去了?”她一臉的擔憂,“您可想過,這高牆大院的,怎麼出得去呢?出去了,又該怎麼辦?”
春雨原想不明白奶奶為什麼非要走,在這府裏,好歹是個安身之地,任誰當家,最不濟也就是克扣吃穿用度,總餓不著人。玉姨娘的突然離世,讓她有些明白了,有人容不得她們,奶奶若是不走,怕也要踏到玉姨娘的路上。可走,也是困難重重。
念華明白她的擔憂,她幹脆的說:“康平院的帳本銀子都是玉姨娘管著的,入夜我換了衣服到她房裏找一找,看看有沒有可以換成路費的東西,再放上一把火,等外頭亂的時候,我再從提水進出的旁門裏溜出去。”
念華知道院外的池塘開凍了,院裏麵火勢大小,都會就近去池塘提水備用,那道小門定會打開。趁著人多忙亂的時候,她尋機從那門出去,出得了門,拐過一道圍牆就是外院了。外院的那一溜長牆,總能找出一處可以翻爬的,她有的是耐心,自信能避過巡夜的人。
春雨聽得呆了,她在這高牆大院裏關了十幾年,已經不知道離了這後院以後,該怎麼去活了。
念華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讓她快快回去歇息。春雨還是一臉的懵恐,她隻知道應了,再慢慢退了出去。退至門口時,春雨扭頭艱難地說:“奶奶,玉姨娘身邊的春燕,今兒早上也沒了。府裏,連個說法都沒有。”
念華一驚,看著春雨倉皇恐怖得有些顫抖,也是戚戚不已。她走到春雨麵前,掰了她的肩,望著她的眼睛認真道:“春雨,我說過拿你當姐妹的。跟我一起走吧,外麵天高地闊,我必不會辜負你!”
春雨眼圈紅了,瞬間淚光閃閃,她低頭狠吸了一口氣,把淚水壓住:“奶奶,奴婢對不住你,奴婢同那春綠一樣,也是家生子,一大家子人都在府裏,奴婢不敢走……”
念華伸手摟了春雨。她是想帶春雨一起走,可她知道春雨家的情況,春雨絕不會丟下家裏人隨自己離開。有的人,這一生就是為了別人而活的。
春雨在念華的懷抱裏有些不自在,她僵直著身子,淚流滿麵。
過了兩日,春雨找來了念華要的衣服。衣服不能隨時都帶著,念華隻得藏了衣服,隻把能收撿的細軟銀錢貼身帶了。
明日就是顧清遠下葬的日子,府裏人來人往,下人們都忙碌地做著送葬的準備。
晴芷院裏也是忙到日落西山才安靜下來。陳氏歪在暖榻上,閉目養神。顧清明由外間走進來,屋裏侍候的人丫頭剛要屈膝行禮,顧清明伸手一擺,不讓她出聲擾了陳氏,陳氏卻睜開了眼,“二爺,您回來了。”
顧清明伸手輕按她靠回軟墊去,撩起袍子坐在她身邊,“如何?累了吧。”陳氏笑得有些得意,“還是二爺看得遠,由著她動手,如此不費吹灰之力,”陳氏與顧清明很有些老夫老妻之感,兩人說話全無顧忌。
顧清明一笑,側身一揮手,將屋裏侍候的人都揮了出去。“那齊氏倒有些幾分氣性,比老五那個草包強。”陳氏接過話頭來:“肖氏跋扈要強了一輩子,生的兩個兒子,養了一對兒廢物。”
顧清明踢了鞋,也往她身邊一靠,“誒,死者為大,夫人這話不當講。”他聲音愉悅,並沒有半分責備的意思。陳氏了然地一笑,從自己腿上分出半邊錦被,替顧清明搭在膝上。“這下好了,一個被牽連上了,一個被拿住了把柄,”陳氏笑得燦爛,“權都落在了我的手上,錢都落在爺的手上,真是好兆頭!”
顧清明輕拍了她一下:“什麼你的我的?老五倆口子就是離了心,這才讓人捉住了短手。”他拍在陳氏背上的手沒有收回來,就著拍下去的巴掌,一下下地輕撫著,“怪不得別人啊,螳螂捕蟬,焉能不知黃雀在後?誰讓他們起了害人之心呢?”
季蘭在門口輕喚了一聲:“奶奶,安神湯來了。”待顧清明把手收回去,翻身坐了起來,陳氏應了一聲:“進來吧。”
季蘭帶了個手舉托盤的小丫頭進來,走到塌邊,季蘭曲膝一禮,從托盤上取下兩隻細瓷小碗,一隻捧與顧清明,一隻捧給了陳氏。
顧清明拿起小調羹舀了一勺,送至唇邊,笑道:“你這兒的吃食越做越精妙了。”
陳氏也笑著看一眼季蘭,季蘭忙道:“大夫開的調理的藥總歸沒有個好味兒,在這雞湯裏加了百合和酸棗仁,奶奶還能喝一碗下去,倒比藥湯還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