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明點點頭:“即管用,就天天燉一碗給你奶奶喝。”
陳氏又笑:“這還是那周氏說的方子呢。”
“周氏……,明日老大出殯,今晚,嗬嗬,今晚可是月黑風高的放火天啊。”
念華跪在靈堂上,閉目養神。“今晚走不走?”這是個問題。
明日要辦顧清遠和羅湘玉的葬儀,府裏請了師傅做法事,前院燈火通明,丫環小廝穿梭往來,府裏側門洞開,有雜役進出不斷,搬運東西,此時要走,便是最好時機。
可是明日顧清遠就要下葬了,自己的失蹤會不會影響到顧清遠的入土為安?念華猶豫了好久,思量來思量去,她決定還是等顧清遠的儀式辦完,自己再尋機而逃。顧清遠也是個苦命的,等他安然入葬了,自己也不欠他什麼了。
念華下了決定,心就安定了。默默燒了些紙錢,東青悄悄來喚她回去休息一會兒。
她一起身,春雨也緊張地站了起來,緊跟著就來了,換下東青,由她來侍候。
行至無人處,春雨悄聲說:“奶奶,是今夜要走嗎?”
“今夜不走,”念華握住春雨扶她的手,那手冰冷,還微微地有些顫栗。“我想過了,還是等大爺入土為安了再走。”想了想,又道:“大概就是明日,回程的時候。”那時候人困馬乏,應該是個好時機。
一大早,天還沒亮,念華就叫了春雨,在喪服裏穿好春雨給她找來的下人的衣服。麻布喪服重重疊疊,把她嚴嚴實實地包裹了起來。念華摸了摸胸口,那裏放了一隻小荷包,是她留給春雨的銀錠子和一件首飾。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見的時候,留點東西,作個念想吧。
天還沒亮,念華就捧了顧清遠的牌位,被人簇擁著,由春雨、東青扶了,坐上了馬車。顧家的祖墳在青州鄉下,一個叫箭河的地方,聽說那地方依山傍水,山林茂密,是塊風水寶地。
送葬隊伍龐大,但是一路上行動倒是不慢。剛剛出了城,太陽就躍出了雲層,撕破了黑暗的禁錮。現在已是陽春三月了,樹木草地隱隱地生出些綠意,路邊偶有綻放的迎春花,金燦燦地,讓人覺出了無限的生機。
走了一兩個時辰,大道旁出現了一條大河,十餘丈寬,河水清澈,河麵上波光粼粼,宛如明鏡。
念華穿到此地,外出的機會屈指可數,想到以後重獲自由後,可以經常出入街市,隻覺得是一身的輕鬆。一路上隨著馬車搖搖晃晃,近午時分,終於抵達了墓地。
念華在有積年經驗的婆子的引導下,叩拜、行禮,焚香、燒紙,眼見著顧清遠的棺木被放入土坑,念華的眼淚也流了下來。喪禮結束了,她被禁錮的生活也該結束了。
繁瑣的程序完結後,眾人走到大道旁,準備規整片刻回祖宅。一時間,後隊變前鋒,有些亂哄哄的。
春雨將念華扶至一旁休息。趁著無人注意時,念華掏出提前準備好的小荷包,塞進春雨的手裏:“回程時我會見機逃走,那時候我先找個借口遣開你。這裏麵是我的一點心意,不許推辭,留給你作個紀念。”
春雨滿臉的痛苦糾結。她捏了捏荷包,猜到裏麵所裝何物。念華的積蓄不多,這就差不多給了她一半,留下的盤纏就更少了。春雨忍了翻騰洶湧的情緒,慢慢轉身往外走。邁了兩步,春雨轉身,淚流滿麵朝念華奔來,“奶奶,他們等著抓您的錯處呢,您殺了奴婢吧,奴婢,……”
念華一驚,她一步過去,抓住春雨的手:“你在說什麼?”
春雨把一直壓在心裏的話說出來,反倒心裏一鬆,頭腦也靈活起來“二奶奶要奴婢盯著奶奶,奶奶想逃的事兒,二奶奶他們都知道了,您快想想辦法,回了府,他們也放不過您啊。”
念華心裏一陣難受,抓住春雨的手沒放,春雨羞愧難當“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奴婢說的句句是真,奴婢該死!奴婢,奴婢隻是怕帶累了家裏人……大爺的事了了,他們怕是要出手了,奶奶,您快……”
念華把春雨拉起來,用力一握她的手:“我知道了。你去找管事的婆子,說我鬧騰著非要熱茶,其他的,你什麼都不知道。快去!”
春雨似懂非懂,隻聽得念華這一番話說得鄭重其事,異常嚴肅,忙點點頭,一抹淚扭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