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柱子嘿嘿一笑,“砍柴,是砍柴時不小心割破了。”這呆子還挺會編,念華笑著一指破洞:“拿來我給你補吧。”楊柱子也不脫外袍,雙手牽了破縫處,舉給念華補。
楊柱高壯,褙子挺長,念華接過破損處看看,開始配線準備修補。那是件鐵鏽紅的褙子,料子用得挺好,做工也細,應該是在外麵成衣鋪子裏買的。
念華看那楊柱子,衣著用料都挺講究,心道:“這傻大個看來是這鄉間的土財主。”
楊柱子直挺挺地站在念華麵前,看著她低頭穿針,輕鬆地打了個結,再利麻地咬掉線尾。伸脖子時,衣領下露出一小段白晰纖細的脖子,優美得象一隻細瓷瓶。
楊柱子忍下了想伸手去撫摸她的烏發的衝動,咽了一口口水,幹咳一聲,沒話找話:“周姑娘,你累不累?”
“不累。”念華回答得幹脆。
多爽利的一個人!楊柱子瞧她無處不美好,有心想挽回他老娘的形象。“周姑娘,我娘回家就後悔了,她太心急,說的話,不太象話。我娘那人,心腸又熱,又軟,就是……直來直去的慣了,不太會說話。”
“大娘說了什麼?我早忘了。”念華開始縫製起來,手指靈活地翻飛。“原來本是我不好,讓大娘著急了。”念華不想再談這個話題,她住不了兩日就要走了,可能往後,再也不會跟他們打交道,這事她辦得並不漂亮,過去了,就不想再提了。
“楊文瑾,你家娘子是那裏人?”念華找了個由頭,打亂了楊柱子深談下去的願望。
“我還尚未娶親。”楊柱子有些羞澀,心上人突然問起他的婚配之事,是不是也有了與他同樣的想法?楊柱子又驚又喜。
“還末娶親?你今年多大了?”念華有些驚訝,這楊文瑾雖管蕭定山一口一個哥的叫,但論起長相來,他可顯得比蕭定山要長上個兩三歲,從他的衣衫作派來看,他應該是財主那一款的,怎麼這麼大年紀還尚未婚配呢?
楊柱子趕緊解釋:“我離家早,不到十四就投軍去了,不敢說親,刀劍無眼,怕耽誤了人家閨女。”
“你當過兵啊?可上過戰場打過仗?”念華一聲驚呼。看那楊文瑾也年過三十了,冷兵器時代的戰爭,殘酷血腥,十餘年的征戰,能全須全尾地回來,也真是菩薩保佑,祖宗顯靈了。
楊柱子不敢說戰場上的事,生怕嚇到了嬌滴滴地心上人。“崇德元年,韃子來犯那回,我去了邊關當兵吃糧,那邊風沙大,跟家裏不通音訊,家裏人也不知我是死是活,嘿嘿,”他抬手撓撓頭,“就這麼耽誤下來了。”
“哦,你是家中老大?”念華好奇道。崇德皇帝新登基,韃子見朝政不穩趁機來犯,朝廷奮起抵抗,當年招募了大批的軍士。這事念華聽她那便宜父親提過。
“不是,我在家行三,我家哥兒四個。”楊柱子是有問必答,恨不得把家裏的人、事,都說給心上人知道。
念華不禁有些疑惑,“你應征那年還不足十四?那你兩個哥呢?”
“那時家裏窮,兩個哥哥還能幫家裏下地幹活兒,我便去了。”楊柱子答道。
“啊?”念華抬起頭來,有些同情地看著他。想不到,楊文瑾還有這麼悲慘的一幕。
楊柱子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家家都要出一個壯丁,兩個哥哥還能耕田做工,老四又小,我是自小頑劣,去軍中正好。何況,定山也去了。”
“蕭定山也替兄從軍了?”念華睜大了眼睛。那個蕭定山,象個孤家寡人一樣,他也是犧牲自我保全家人而投的軍?
“……”楊柱子一時語塞。他總不能說自家的好兄弟是跟他後娘賭氣,這才背著他老爹投的軍。定山家在這清水村裏算是殷實的人家,本是可以拿錢頂掉兵役的。可定山繼母不賢,對原配留下的一對兒女十分苛刻,定山就是因為跟後母生氣,才豁出性命去了邊關,以求掙個功名,換個清靜。
“定山他,他是他家老大。他從小就喜舞槍弄棍。你不知道,我們村裏有個老張頭,”楊柱子說到這兒,來了精神,“那是在西北大營做過振武副尉的。老爺子傷了腿,這才回了鄉。他每日都要耍上一趟拳,隔日便要提了硬弓,上山射獵。我和定山就是在那時候,見天跟在老爺子身後,耍刀射箭都是在那時候,老爺子手把手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