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個心髒沒拚好,老碎,拚了快十回了。
“救人救心,心都死了,你救一具空殼何用?”他的聲音有些淒涼,蒼茫茫然一原枯草,死了一樣。
姬姚心弦一動,莫名地有些傷感,回頭又想:死人說話,不就是死氣沉沉的嗎?正常。“我會連你的心一起救的。這不,拚起來粘好了。”他手裏血糊糊的一團,好像是心。
“沒用的,心死不能複燃,還會碎的。”他好像看了一眼自己的心,在姬姚手上,冰涼涼的一片,隨後又緩緩地閉了眼睛,似乎並不覺得那顆心死了能有什麼遺憾。
姬姚隨著他的眼神,瞧去他眼眸深處。就那恍然一瞬,十裏春風拂麵,千樹桃杏亂開,接下來的對話全亂了:
“再碎,丟熔爐重鑄。”
“......”鑄劍呢?“灰飛煙滅......”
“榨汁機攪成泥,和麵粉再捏一個。”
“......”他大概沒聽懂什麼是榨汁機,後半句還是懂的。可能姬姚那話說得太詭異了,沒法兒接。好半天,他回了兩字:“你吃?”
“我吃。”
“......”
周圍亂晃的禿鷲不斷地變換陣型,還跳舞,就跟巫祝似的。姬姚和他修複的那具屍骨,就像禿鷲中間的一團篝火,燒得熊熊的。
他稀裏糊塗地捏了個心髒,好像真是用麵粉捏的一樣。他將那心髒往他修複的屍骨胸腔裏一摁,修複工作徹底完了。與此同時,他感覺到自己胸腔裏,撞進一團冰涼,柔軟,又蹦得極其有力。隨後,心尖兒上一陣鈍痛,好像多了個窟窿……
那團麵捏的心髒,到底塞誰胸腔裏了?
姬姚心尖兒上的痛,始終過不去。趴在書桌上的他,冷汗浸得衣衫透涼,跟泡在井水裏一樣。
“老姚,你箱子裏什麼動靜?”
姬姚渾渾噩噩地睡到淩晨,聽見左安琪囈語,他又抬起頭來,去瞧他的桃木箱子。
睡眼惺忪的朦朧裏,姬姚看見他的桃木箱子開了,坐起來個大活人,男的。就是,他夢裏拚骨接肉那位,駙馬......
“我艸,這是什麼?天葬的絕世美男,還帶一公主......”這是在做夢嗎?他的“獲獎作品”竟然在夢裏完成了修複。
“老兄,你要一炮成名了。”左安琪也知道,那是他修複的“獲獎作品”。這不,複原像還掛在牆上呢。
他倆大概都沒睡醒,基本不過問,箱子裏出來的是人,是鬼,還是詐屍......
左安琪從充當被子的軍大衣裏探了個腦袋出來,亂糟糟馬尾落在“獲獎作品”眼裏,可能是個稻草人。以至於他從桃木箱裏起來的時候,直接將她忽略掉了,轉身朝姬姚那邊走去。
姬姚抄經文,幾乎抄了個通宵,屋裏沒有關燈,就趴在桌上睡了。
研究室的電,是附近村上牽過來的,電壓不穩定,燈泡總是忽明忽暗地閃兩下。這半夜詐屍的情景裏,不曉得該說詭異,還是該說夢幻。
詭異,就是大半夜的,還是挖墳現場。夢幻,就挖墳現場莫名地多了位“駙馬”,還好看得無敵。
他在燈下一站,身高足足九尺,墨色長發披在肩上,雌雄莫辨,淺淺一抹暖笑,滿屋子桃杏亂開,差點兒讓人挪不開眼睛。哪怕人家不|著|寸|縷,也有人覺得他衣袂飄飄,風華絕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