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頭一手摟著姬姚,一手拽著繩子,在大浪中浮出江麵,一路遊到岸邊。他鳧水的姿勢,跟美男魚有得一拚,姬姚一度認為他是水生的。
燒烤骷髏身上的真火滅了,江中大浪平息下來,江灣裏的水流也平緩了許多。
姬姚又長回了有血有肉的模樣。可是,他卻死活不肯上岸,怒道:“不是說你想辦法的嗎?”他懟上與他麵對麵站在江裏的魔頭,恨不得一巴掌將他拍回天葬台,可惜打不過。“你的辦法就是將他們一股腦炸了,毀屍滅跡,一了百了嗎?哼......不錯!很符合你這小魔頭的做事風格,幹脆,爽快。可是,火是我燒的,人是我炸的!你倒是一了百了了。我回去,得怎麼跟他們娘親交代。一起出來的,我帶隊,我是隊長。隊長,懂嗎?得對他們的人身安全負責。他們還都是學生,是群孩子......”
“不好交代,就不要回去了。回去幹嘛?”魔頭扯了一下挽在掌上那條朱紅絞金絲的繩子,那繩子係在岸上一頭,咻的收了回來。
紅繩回來,在他手心疊了幾個來回,變得纖細起來,莫約一米來長。姬姚以為,那是它本來的樣子。魔頭將手一握,紅繩在他手心裏隱沒了身形,像他身上長出來的靈物,自然而然地收了回去。
“……”姬姚張了張嘴,沒再懟話回去。回去不回去的話,仿佛已經置身事外。牽扯他視線的,竟是那條朱紅絞金絲的繩子。不曉得那繩子是不是係在他心上的,總能牽動他心弦。從它出現開始,就勾動了一種感覺,在他心裏徘徊不去。
“我借你真火,隻是為了炸開困住他們的陣法。他們現在應該被衝去安全地帶了,我們去下遊撿人。”魔頭轉身上岸,沒再跟他擰巴。
眼睜睜瞧著自己的風衣在別人身上招搖,還吧嗒吧嗒的滴著水,姬姚心裏一陣寒磣。他垂頭瞅一眼水下樹葉裙被燒了的地方,耳根熱熱的,抬起頭來又去盯那墨綠色的背影。
“怎麼還不上來?”魔頭悠悠然扭頭回來,“不去救你朋友了嗎?”
“救!可是,我……”姬姚埋頭在水裏尋了一圈,想找片樹葉、水草啥的,撿條鹹魚也好,好歹遮個羞。
咦,水下白的一片是啥。裹屍布?豐沮懸棺裏,好像沒見過這種東西。
姬姚伸手將水下那片白色的漂浮物撈了起來,鋪在水麵上展開了一瞧,門神:六步孤鹿,的畫像——就是他坐拖拉機跑了十八彎山路,找回來的古董年畫。
這張年畫,他折騰了小半天都沒貼上門板,被左安琪震掉下來兩次。地震的時候沒機會將它撈走,沒想到能在這裏撿到它。緣份啊,真是緣分!
他想:“安琪說得有理,挖公主墳,不能貼駙馬像。犯衝,太不吉利!”
姬姚將鋪在水麵展平的年畫拎起來,迎著太陽欣賞一番,全然不顧自己還在水下,隨時可能再來一個大浪將他卷走。姬老兄,果然是收古董入了迷的!
豐沮初春的陽光,溫暖,又柔和,籠在薄薄的濕潤的水霧裏,就是小情人的模樣。兩岸新綠掩映的水波,將粼粼波光漾到畫上,又平添了幾分靈氣。仿佛心念一動,畫上人物就能活靈活現地走下來。
辟邪,招財!就算誇張的鄉土派畫家,把這位大魏末年的駙馬爺畫成青毛獅,也絲毫不會影響姬姚的臆想。他超乎尋常的抽象思維,依然能給這位絕世駙馬重新建模。
呃,是不是哪裏沒對?為什麼瞧見這張年畫,姬姚滿腦子都是那魔頭的臉。就算所有推論都指他是駙馬,他也沒有親口承認過自己是誰。對了,他叫“阿諾”,岷岷一直都這麼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