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嘯的身體還很虛弱,沒辦法出門,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睡覺。淩殊為了照顧他,都是大清早去找書影學醫,中午早早的給淩嘯準備吃食,叫他起床,扶著他在屋子裏慢慢走動幾圈。然後又要忙著去給他煎藥。等淩嘯睡下了,淩殊便去山上和書影采藥。
這半個多月來,淩殊對他的照顧可以說是麵麵俱到、無微不至,從準備吃食、端茶、送水到敷藥,唯獨除了洗澡。就連芸熙在旁看著也覺得太累,時不時會過來幫忙。
倒是書影視若無睹,每天晚上也會交代許多的醫書給他抄寫。有時候入了半夜,還會突然把他叫出去采集某味獨特的藥草。
月蓮便隻在夜間開花,長在溫泉旁邊,和蓮花相似,紗衣般的花瓣宛若仙子的衣裳。淩殊看的入迷,又打量起這片難得的溫泉之地。
狐族的這片最大最好的溫泉地處山穀,被群山環抱。入夜之後,溫泉便熱氣騰騰的散發著陣陣霧氣,將周圍暈染的恍若仙境。其中又有月蓮的淡香,周圍的鬆香和草香,讓人心曠神怡。
“這裏的溫泉對那個淩嘯的傷勢很有好處,等他有力氣自由走動了,你就帶他來這多泡泡。最好是晚上,白日裏熱氣太重,他現在的身體狀態還受不了。”書影認真的交代著,又指著月蓮的各處花葉根莖,一 一講解它不同部位的功效。
淩殊細細聽著,目光越過月蓮,望向夜色中神色認真的書影,不由微微走神。
“師父,你是急著要離開狐族了嗎?”
聽到淩殊突如其來的問題,書影的目光深了幾分,帶著特有的慵懶氣質笑了起來:“果然不該教你讀心術……”
“師父似乎趕著時間教我醫術……難道不準備帶我一起回去?”
書影搖頭,桃花般的眸子裏第一次出現寂靜的色彩,融在夜色和星光裏,格外寂寥。
“回去與否不在我,而在於你自己的選擇。”他的聲音很輕,就像周身這些霧氣一般,難以捉摸:“我明日一早便會離開這裏,三日之後才會回來,到時候,跟不跟我回去,就看你如何抉擇。”
“為什麼……”
“夜深了,回去吧。”書影第一次伸手過來牽住淩殊,帶著他走過一條條彎折的小道,離開了煙霧繚繞的溫泉。
回去時,淩殊心事重重,如何也難以入睡,便出了房門。
房門外,月色幽幽,星光璀璨,無數光影在走廊和台階上交疊,全數落在了一個黑色的背影上。
他一動不動的坐在樓梯的台階上,隻留下了寂寥又落寞的背影。讓淩殊看的心裏一陣發緊,隻覺得又熟悉又難過。
是不是很多年前的某一天,有過同樣的夜晚,他孤身一人坐在台階上望著遠處默默無語?
淩殊鬼使神差的輕輕走了過去,坐在了淩嘯身旁的台階上,順著他的目光,一起看著某處遙遠的地方。
“這麼晚還沒睡嗎?”
“白天睡得太多。”
淩嘯回答這句話的時候隻是微微側臉瞟過淩殊的臉龐,便再沒有別的反應,就好像早已習慣他這樣坐在自己身邊。
夜色單純而美好,初秋的蟬鳴有一聲沒一聲,反而襯得這山間、湖畔格外寂靜。兩人也都默默感受著夜色的沁涼,許久都沒有再說話。
淩殊煩躁的心慢慢隨著一陣陣夜風和身邊熟悉的氣息安定下來,隻覺得夜晚的空氣格外舒服,帶來了一陣陣的睡意。
兩人坐了不知多長時間,淩嘯打算起身回房的時候,淩殊已經搖頭晃腦的睡意朦朧,一下抵不住襲來的瞌睡,倒在了淩嘯肩側,睡死過去。
蟬鳴也戛然而止,安安靜靜的似乎怕打擾屋子裏睡著的人們。
淩嘯任他靠著肩頭,一直麵無表情的臉上浮起一絲笑意,帶著淡淡的寵溺和暖意。
約定的一個月即將到期,南夜臻依依不舍地帶著韓瀲回到了皇宮。
正是深夜,南夜臻剛一踏進宮殿大門,就瞥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已經在一旁候著了。看樣子,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都回來了。南夜臻心中一喜,立馬帶著阿佑進了書房。
韓瀲本想跟去,可惜南夜臻根本沒有叫他。數日的朝夕相處,此刻望著那扇關著的門,心底有莫名的失落感,再過幾天就是期限了……
書房內,香爐煙霧嫋嫋,阿佑行了一禮,神情嚴肅地立在南夜臻麵前。
南夜臻笑著搖了搖扇子:“看樣子,這次你也沒有讓我失望。”
“殿下,此事幹係重大。”
“你先告訴我,是誰下的手?”
阿佑卻是久久沒有說話,他本是沉默寡言的性子,看起來與平時並沒有什麼不同。南夜臻卻漸漸地收起了笑容,連扇子也不搖了,直勾勾地望著他。阿佑與他對視片刻,張了張嘴,幹澀道:“是冷玥。”
南夜臻猛地站了起來,瞳仁緊縮,那把從不離手的扇子“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七年前,陛下命國師、何非弦和冷玥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剿妖行動。整個行動是秘密進行的,皇宮裏知曉的人並不多。據說剿滅了一大批妖,那韓曉就在其中。這件事情過後,何非弦失蹤,國師和冷玥也從朝廷中消失了。”
思緒在腦中飛快地轉動著,良久,南夜臻閉了閉眼,勉強恢複了冷靜:“這件事我是知道的,隻是,沒想到那韓曉是妖……”
阿佑看了看他的臉色道:“恕我之言,韓侍衛也姓韓。”
“現在還不能妄下定論。”南夜臻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茶飲了一口,“父王的生辰快要到了,師父定會帶師妹一同過來,到時候我會仔細詢問這件事的始末。”
“那韓侍衛……”阿佑欲言又止。
“此事不要與韓侍衛提起,我會告訴他未尋得仇人下落,過幾日他就會離開的。”
一想到要與韓瀲分別,心裏的某一處變得空蕩蕩的。南夜臻搖了搖頭,生在帝王家,他從小就懂得凡是以大局為重。舍不得也沒辦法,這一回他必須暫時放手了。他無法想象韓瀲與冷玥在自己眼前互相廝殺的模樣,更無法忍受韓瀲會因此與他反目,仇視他,厭惡他。
阿佑離開後,他就這麼一個人在房間裏坐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