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時當藺老城主說完後,他的第一反應是震驚,可也轉瞬便又是淡然了。
她是下一任城主的人選?嗯,仿佛也隻有這樣一切才說的通。
可為什麼非得是她,為什麼自己傷害的人要是她?他曾無數次的在夢中問自己,曾無數次想著將一切事情都告訴她,然後拚著性命帶她離開,守她一生。
而醒來後的他卻沒有辦法改變任何事。因為那是攸關塔爾中生死存亡的大事啊,他無法說服自己將塔爾中上萬條生命棄之不管。而且,他也沒有辦法不管自己母親!
“我的命數就快到了,能做的也隻是挑選出一個日後可以替我攻打下中原那片沃土的接班人。而你的任務就是在她身邊輔佐她,當她的目標不堅定時你要給她動力,鞭策她。直到將中原攻下來,你的任務也才算是解除了。到了那時,你那被鎖於焚靈湖底的母親,也就解脫了。”
焚靈湖,可以焚燒六界生靈的魂魄。一個人的肉體可殘,可毀,可滅。而若連靈魂都被焚燒了,那該是一件何其殘忍又痛苦的事啊。
為了母親他都不能退縮,也不能心軟。 隻能盼望著她堅強一些,再堅強一些。
幸好,她真的很堅強。就連在蒼冥山頂眼見自己盼了日日夜夜的親人浸泡在一片血海中都沒有掉一滴眼淚。
可她為什麼是在笑,笑的那麼令人心痛,笑的那麼癲狂。使站在遠處看著的他都快要無法自控,想著要衝下來帶她走,隨便去哪都好。
怡河,他知道自己永生永世都無法擺脫這兩個字的囚籠了。
櫟嵐感覺眼皮有些沉重,他合上眼睛,強迫自己不要再想了。他現在沒有力氣修複身體上的傷口,隻能任著那一處處被劍劈開的皮膚開裂著,血肉向外翻卷著,在這夜風下寒入骨。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他的思維開始混沌,他感覺到有人在靠近,一步頓一步。他的嘴角揚起了一絲不容察覺的笑意,未動。
她的呼吸還是那麼輕,輕的就像一片羽毛,於空中向下墜落都不會引起空氣的浮動。就算是在天空飛了那麼久都不會喘嗎?她總是這麼的出乎他的意料。
漸漸的,他感覺到一雙冰冷又光滑的手在自己的傷口處滑動,一處一處的撫摸。他還能感覺到那指尖的顫動,一深一淺得按壓著他的皮膚,仿佛在費力的壓抑著什麼。
此時的她會是什麼表情呢,心疼?惋惜?...亦或是嘲笑?他很想知道。
可他不想睜眼,他知道隻要自己一睜開眼看到的肯定是冰冷又淡漠的眼神,而且她也定會立馬退開與自己保持距離。
她好像中毒了,中了那個叫蔣遙的孩子的毒。
她將越來越多的精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和他外出遊玩,看他練武,就連每日在煉丹地閉關的時間都為了那個孩子一縮再縮,似乎真的把自己當成了蔣家兒媳,忘了來到這裏的目的。
可他從不會怪她。他知道,她在偽裝罷了。沒關係,偽裝就偽裝吧。隻要這樣能使你高興點,就算是在自欺欺人又何妨?
他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滴落到傷口上,使他的傷口處立馬像是被火在灼燒,疼痛感使他不由的皺起眉頭,身體也是一個痙攣,仿若下一秒就要墜入地獄。
而很快這種感覺就消失了,身體又恢複了原來的鬆弛無感,甚至還有些輕飄飄。原來,墜入地獄也隻是一瞬的事。
“還要裝睡?”
聽此櫟嵐苦笑一聲挺起身子,“還是瞞不過你,...我也隻是想要多休息一下罷了,沒想到你會找來。”
他低頭看自己,發現身上那仿若被火燒過的傷口都愈合了,隻是那黑色的線跡還沒有消退,顯得很蹩眼。
被滴在櫟嵐身上的藥水名叫金髓露,是塔爾中愈合傷口最上乘的藥水,至今隻有櫟嵐自己能煉的出來。可雖然好用,卻是要花費他九百九十九天的時間才能煉出一小瓶。
所以至今為止他隻煉了三瓶,都放在了怡河那裏,十分珍貴。
當這藥水滴到皮膚的那一刻起肌肉就會開始重生,傷口也會開始愈合,隻是受傷的人卻要在那一瞬間承受巨大的灼燒痛苦,如同走過一道鬼門關。
“連這麼珍貴的藥都隨身帶著,就知道我會敗下來?”
自己身上的口子太多了,想來她是將一瓶金髓露都用了,這令櫟嵐不禁有些心疼。
而見他身上已經沒有殘留的傷口未處理,身著大紅衣袍的女子緩緩站起身子退到一邊,將紫色藥瓶收入袖囊。
她的額間還浮著一層汗珠,似是趕了好長時間的路。她隱入袖中的手還在顫抖,似是還未從見到他渾身帶血的驚恐中走出來。而她的眼睛卻是平靜又冰冷的,看不出一絲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