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歲的梅覃第一次經曆了“抄家”,也第一次明白了,皇家無情,她小郡主的身份,並不是那麼牢靠……
她躲在院子裏的石青大缸後頭,聽見她皇舅舅對她阿娘說道:“阿姐不必擔心,公主府該有的榮耀,朕半點都不會少,隻是……阿姐年紀也大了,以後就不必出府了吧?”
她阿娘姿態卑微,明明是她皇舅舅的阿姐,卻仍然要如同螻蟻一般跪在他腳下:“陛下,您怎麼對我都可以,隻求您放過覃兒,她還小,這一切都同她沒有關係……”
他皇舅舅居高臨下地俯瞰著她阿娘:“阿姐這是說什麼話呢,覃兒可是朕嫡親的外甥女,朕還能虧了她不成?阿姐雖不能出府了,卻還是可以時時讓覃兒來宮裏陪朕說說話……”
梅覃躲在水缸後頭,緊緊地咬住了衣服的袖子。她從小就是金尊玉貴的郡主,雖蠻橫了一些,卻不是不長腦子的。這話,分明是把她當成了籌碼捏在手心裏。隻要她一日保持這樣的尊貴,她阿娘就一日都要這樣戰戰兢兢。若是她敢不聽話麼……她跟她阿娘,恐怕都活不過明日。
半晌,她瞧見她阿娘緩緩低下了高貴的頭顱,匍匐在地:“謹遵聖旨。”
她瞧見她皇舅舅一臉笑意地將她阿娘扶起來:“皇姐這才是識時務嘛!放心,不到萬不得已,朕絕不會動覃兒。”
……
梅覃不知道她皇舅舅什麼時候走的,她隻記得她阿娘癱坐在地上,一動不動,雙目無神……她不明白事情怎麼會成了這樣,一向寵她的皇舅舅,竟然會這樣對她阿娘……
她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她覺得自己應該大哭一場,卻又不知道自己應該哭什麼,於是便隻能傻愣愣地坐在原地。
直到鄭觀瀾過來尋她,將她抱起來送回房間。
“郡主若是心裏難受,就哭出來吧!”
梅覃的眼淚這才像是開閘的堤壩,洶湧噴出……
鄭觀瀾見多了她撒嬌哭泣的樣子,卻是頭一次見她這麼難過。他也不知道怎麼哄,隻能笨手拙腳地站在一旁,半晌才想起來把她抱在懷裏哄:“不要難過了,帝王之家,本來就是無情的,這個道理,陛下懂,長公主也懂……怪就隻能怪長公主一開始站錯了位置,若是支持陛下,許是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她窩在他懷裏,悶悶地想著,這人怎麼連安慰女孩子都不會,隻會一味地講大道理。道理她都懂啊!可是懂了又有什麼用呢……
她抽抽著開口:“不會安慰人就閉嘴,笨蛋……”
他果真不說話了,梅覃氣了半天,仍舊拿他沒辦法,趴在他懷裏不知所措。
公主府亂成了一團,但他懷裏卻莫名安穩。
“師父……”
“嗯?”
“師父……”
“怎麼了?”
“沒事兒,就想叫叫你……”
就想告訴你,我好像……有點喜歡你了,該怎麼辦呢……
十四歲的梅覃,突然發現,她愛上了跟她相處四年,大她六歲的鄭觀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