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事件的第三天,江南道總督麾下最精銳的強騎營從省城的駐地開拔,成百上千的府兵,騎著彪悍的戰馬,拱衛著總督儀仗,浩浩蕩蕩的駛進清源縣城。
江南道總督楊業,帶著修建天子行宮的聖旨,親入縣城。
馬蹄踏踏,兵甲森然。聽到動靜的清源縣百姓,臨街觀看,隨著隊伍的行進,又紛紛退縮到街道的兩旁,議論紛紛,對著隊前一位身著紫色官服的中年人指指點點。
江南道總督,朝廷從一品的大員,端坐馬上。楊業的臉如刀削般棱角分明,一雙銳利的鷹眼,目光深邃。但若是細看,會發現正值壯年的他,早生華發,眉目之間透露出一股曆經風霜的冷漠氣息。
吳大壽胖墩墩的身子,也騎在馬上,落後楊業半個馬頭,臉上陪著笑,嘴裏花花,不斷地拍著馬屁。但楊業顯然對吳大壽所說興致不高,隻是不苟言笑地點著頭。
楊世銘陪著老爹一起進的城,有了身後江南道精銳的騎兵做後盾,愈發地趾高氣昂起來,隻是他一介陰柔公子的模樣,臉上泛著笑,手中折扇輕搖的做派,實在與行伍肅殺的氣質不符。
等大隊人馬行至熱鬧的街頭,對麵突然響起出殯的嗩呐鑼鼓聲,驚得眾人紛紛回頭展望。
張潯帶著王亮等一眾衙門捕快,卸了公服,披麻戴孝,扛著兩口棺材愈走愈近,堵住總督府兵馬。
藏在人群之中的阿貴,暗裏發出信號,帶著侍郎老宅喬裝打扮成尋常百姓的下人們,揮灑著雪白的紙錢,一下子就使得熱鬧的街頭沉寂下來。
出殯的儀仗中,謝思煙扶著憔悴不堪的王妍兒,慢慢走來。
楊世銘的笑容凝固在臉上,轉而變得陰沉無比,眼光在謝思煙和張潯的身上掃了掃,然後挨近了楊業,耳語了一番。
知道情況後的楊業,安坐馬上,嘴角卻牽起一絲不易於人察覺的笑意,輕拉馬韁,一騎上前。吳大壽看著眼前令他措手不及的場麵,尷尬地下馬走到楊業麵前,正要說話,卻被楊業揮手製止。
王妍兒兩腿一彎,跪倒在地上,高舉靈牌,哭泣不止,哽咽著衝楊業說道:“請總督大人替小女子做主啊……”
楊業微微眯著一雙鷹眼,眼神掃過王妍兒身旁站而不跪的謝思煙,明知故問道:“你為何事申訴?”
王妍兒聲淚俱下,將當日府兵強拉勞力,害死王家兩位老人的過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言畢,楊世銘已經不淡定地跳了出來,大聲道:“爹,事情不是這樣的!是她王家刁蠻頑橫,夥同清源縣衙一個叫做猴三兒的捕快,當街殺害了我們總督府的兵衛。我們總督府派去征召勞力修建天子行宮,乃是聖上的旨意,一切舉止皆都符合規矩,並無什麼差錯!”
“胡說八道!”張潯走了出來,昂著頭挺著胸,瞪著楊世銘,“明明是你們總督府麾下的兵衛強拉勞力,害死王家兩位弱不禁風的老人家,又見王家姑娘長得漂亮,當街調戲,我清源衙門的捕快猴三兒見此這才出手仗義相助!”
兩邊對持起來,婆說婆有理公說公有理,各仗著一番說辭,互不相讓。
楊業笑笑,發話道:“此事本都督已知曉,放作稍後再斷。”
說完,就要騎馬前行。
人命關天的事情,就這樣被輕描淡寫地揭過去,張潯不服,打樁般地堵在馬前,握緊了拳頭,直直瞪著總督馬上的楊業。
楊業蔑笑一聲,大手一揮,身後的上千的府兵亮出武器,馬蹄嘚嘚,繼續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