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黃昏,寞落殘陽斜斜的映在些許斑駁的牆上,讓人昏昏沉沉的,有些泫然入睡的感覺。
一樁稍嫌舊的四合院門口圍坐著幾個婦人,恰逢要做晚飯時分。幾個人一邊閑話家常,一邊摳著手裏的青菜。略顯破舊的儒裙上麵微微可見幾個四方的補丁,從頭上的粗製方布看來,該是小家小戶的婦女才是。
不遠處幾個孩童正點著炮仗兒玩耍,小心翼翼的圍上去,然後嬉笑著一哄而散。
緊接著便是“嘭”的一聲轟鳴,孩童們手舞足蹈樂的顛兒顛兒。附近那幾個正在擇菜的婦女卻是唬了一大跳,有脾氣大的當即就起了身,沒好氣的罵道,“這些沒管教的小痞子,早晚叫人牙子給賣了去。”
一個身穿淡青色儒裙年輕婦人正倚在紅木漆門邊上嗑著瓜子,笑眯眯的看著不遠處的熱鬧。
把鬧事的孩童驅散了,那婦人才扭頭朝不遠處的四合院瞅了一眼,目光在青衣女子身上留連一番。而後悶聲一哼,“不就是王家奶娘嘛,不回去給王家小子喂奶,站在門口賣相?”
一邊灰衣婦人連忙伸手拉了一把,低聲道:“駱駝家的,可別亂說話。那娘子可是王家媳婦新進的奶娘,現在在王家地位可高著呢。”
“哼,”駱駝家的媳婦沒好氣的悶哼一聲,低頭將手上的菜甩到盆子裏,“盼了這麼些年,終於生出個帶把的來了,還不得寶貝的跟個什麼似的?”
“喊什麼?”灰衣婦人小心抬眼,見那年輕奶娘麵上沒有異樣,這才端起盆子準備回屋,生怕牽扯上自己,“你家駱駝還不是老王家的長工,說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怕什麼,我家駱駝還不是做多少拿多少?”駱駝家的雖然不願意低頭,可是音調卻漸漸降了下去,她憤憤然地端起盆子朝自家屋子走去。自己丈夫怎麼說也是個男人,在老王家裏沒日沒夜的幹活,可工錢卻沒有王家奶娘的一半,說起來就惱火。
倚在門邊的年輕婦人目送駱駝家的進了屋子,這才動了動眸子。嗑瓜子的動作依舊沒有停,她唇角微微上揚,仿佛剛才別人嘴裏閑話的不是自己一般。每日除了伺候王家的小祖宗,來這裏看熱鬧仿佛也是一個打發時間的好去處呢!
“月茗……趕緊的回去,少爺正哭鬧著要吃奶呢。”一個紫衣丫頭惶惶然奔了出來,一看蘇月茗又倚在門口嗑瓜子,不由的皺起了眉頭,“怎麼又到這裏來了?”
蘇月茗回頭,正朝自己奔來的丫頭儼然是王夫人身邊的丫鬟小香。每次看見小香這麼急急忙忙的,蘇月茗都止不住皺起眉頭:王家小祖宗又要鬧了。
若隻是鬧鬧倒也罷了,可是小男娃養到了兩三歲還不斷奶,這可就實在是難伺候了。
扭頭把手裏的瓜子扔到地上,蘇月茗連忙在身上胡亂的擦了幾下,應聲道:“就來了,就來了。”
蘇月茗雖然是個奶娘,可是身邊卻沒有孩子。確切來說,她自己也不知道孩子到底去了哪裏。
三個月前,她昏死在王家媳婦回家省親的路上,王家媳婦瞧見她可憐,一時心軟,才把撿回客棧,打算給她一碗冷飯便打發了。卻不料讓同行的婆子瞧出了蘇月茗胸前那一片濕漉漉的,伸手一檢查,這才知道蘇月茗原來是剛產後不久,奶水都漲了出來。
王家媳婦心頭一喜,兒子快三歲了,自己也早就斷了奶。這撿來的丫頭看起來約莫也隻有十五六歲,但乍看之下身子不弱,奶水也足,便動了蘇月茗的主意。
原本打算讓蘇月茗醒來,問問清楚她家裏的情況。可誰料到,她一覺醒來,除了知道模模糊糊喊著“月茗”兩個字之外,便是一問三不知。更甭提她的夫家,還有那出世不久的孩子了。
這蘇月茗來曆不明,按理來說不應該就這麼帶回家去。可是王家媳婦望著正酣睡的蘇月茗,想起自己那整日無事就喊著要吃奶的兒子,心下一橫,幹脆就把蘇月茗領回了王家,跟丈夫和婆母就說是從娘家那邊買來的奶娘。
好不容易得了一個男娃兒,王家人自然也是把他當成了心尖尖上的肉,疼的不得了。原本早就該斷奶,可是每每看見自家寶貝孫兒哭鬧的凶,王家婆婆立刻又把王家媳婦罵了一頓,趕緊的把奶送到孫兒的嘴裏。
便是這樣,直到現在,近三歲了這王家少爺也未曾斷了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