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七比言夜先醒過來。雖然已經經曆過那麼多次心絞痛,但是再一次經曆的時候,還是會有一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她深呼吸了幾回,戴回了桃木鐲,這才有時間打量起幾日不見的言夜。
他身上穿著她從未見過的一套衣裳,暗紫的綢料,銀線的雲紋,站在那兒定然是一介玉樹臨風的翩翩貴公子。
隻可惜,現在的他正麵無血色地躺在她懷裏。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忘心蠱發作之後的言夜就醒得越來越慢,就好像要一輩子這樣睡下去似的。
他的手邊是一把貼了符咒的長劍。劍是華穀給的防身用品,符咒也是華穀親手貼的。老人知道攔不住他,就隻能增加他冒險的勝算。
那張符咒眼看快要損毀殆盡,無風而動,搖搖欲墜。劍身上麵沾滿了怨念,想必他正是用這柄劍,一一劃破了六層冤魂厲鬼的靈體。
再往上就是第七層了,隻不過,道路被一扇看起來極其沉重的石門封住了。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雙眼睛透過石門,在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們。
墨七小心翼翼地將言夜放在地上,往通道走了幾步,然後拔出了止寒劍。
“雲褚,我知道你在。”她聲音清冷,摒棄了一貫的柔和,透出了一股懾人的淩厲,“將命由君授,若要報仇,你當去找那北黎的王!十萬嚴家軍皆命喪紅蓮業火當中,你就非要趕盡殺絕麼?”
像是聽不得這樣的話,轟隆一聲,石門大開。在飛揚的塵土中間,白色祭服的雲褚披散著長發,額心血印妖嬈魅惑,一開口,聲音裏辨不明情緒。
“墨七,狐族本是你的國,你身為正統的七公主,你都不為亡國而報仇,我一個平白撿來的三太子,又有什麼理由為報國仇而殫精竭慮?”他的聲音徒然一沉,看向言夜的眸子裏漸漸燃起了怒火,“我恨言夜,不為其他,隻為他殺了雪鳶!我定要在祭典之上,拿他的性命做祭品!”
“祭典?”墨七卻敏銳地捉住了這兩個字,狐疑地皺了皺眉,“你要做什麼?”
雲褚突然變了臉色,對於這個話題,他開始閉口不談。死一般的沉寂過後,他再度開口,已經是另一個話題:“墨七,你知道我自小就是個厭惡戰爭的人。若你肯放棄言夜,我可保你平安回北黎。”
他自然不願傷害她。若她願意放棄言夜,不與他手足相殘,他寧願放棄計劃中那由她來給言夜的最後一劍。
但墨七卻突兀地笑了起來,就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其有趣的消息:“雲褚,既然你提到了過去,莫非你忘了,我自小就是個執拗到死的人麼?我想得到的東西,無論如何也會去得到。我想保護的人,拚盡全力也會去保護。”
她右手提著止寒劍,步步緊逼:“若你肯放棄言夜,我可饒你性命。若你仍舊一意孤行,休怪我墨七不顧手足之情。”
在這充斥著防禦法陣、布滿了天靈之力的星璀林,她竟然提著一柄不屬於她的劍,對擁有女祭血印的狐族三太子說出這樣狂妄的話。
但是,雲褚知道,她完全有能力說出這樣的話——不過,前提是,她手中的劍不是止寒,而是那柄能劈開萬物、卻不知去向的神劍青凜。
這時候,身著寬大黑袍的蒙麵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雲褚身後。
“你終於來了。”雲褚壓下了不悅之意,抬手一指,指尖正對著墨七,“她交給你了,製住便好,切勿傷她。”
墨七的眼神淡淡掃過黑袍人,打量著他那罩在寬大衣裳裏看不出來的身形,嘴角微微一揚,露出一個略帶戲謔的笑意——製住她?隻怕是沒那麼容易!
她先發製人,足尖一點間,纖瘦的身子已在半空。止寒劍在她右手霍然一轉,寒意驟然從劍鋒凝結成冰,裹著凍結萬物的威勢,避過了黑袍人,直取雲褚。
雲褚沒有料到她會先對自己動手,略微驚訝了刹那,又很快不動聲色地懸空了雙腳,輕飄飄往後一退,始終與止寒劍保持著一指的距離。
不遠處的地上,言夜的身子稍微動了動。
雲褚眸子一緊,道一句:“虞非!”隻見那黑袍人竄身而出,抬起胳膊便格住了剛剛勢不可擋的止寒劍!
墨七仔細一看,隻見一把純黑的匕首從他的袖中伸出來,格住了止寒劍還不夠,匕刃一路沿著止寒劍刃劃下,一陣噬心磨骨的摩擦聲響過,止寒劍上凝結的寒冰被盡數切落!
她迅速鬆開右手,左手反向一握劍柄,止寒劍擦著那純黑匕首就是一轉,霍然朝匕首的主人切了下去。
黑袍人一個閃身避開了止寒劍,藏了匕首的手往回一收,竟是以胳膊夾住了寒冰一樣的長劍,另一隻手的手心赫然凝聚起一團冰刺,往前一送,便直刺向墨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