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族曆法的臘月十一,寒風冷冽,天色很是陰沉。
那時候,還是狐豫王雲尹當朝,離原是一派和諧美好的景象。那時候,墨七還不叫墨七,狐族的七公主年方五歲,活潑可人,機敏聰慧,整個王宮的人都寵愛著她。而待遇與之相反的,是同樣年幼、居於宮中的雪鳶,她那女祭後人的身份令她受到整個王宮的敬畏,但是,沒有人敢同她做朋友。
在雲尹的七個孩子之中,他最最最疼愛的,就是阿七。但是,他最最最欣賞的,卻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胞弟晉王雲燕的三子,雲褚。
這“欣賞”一說,追究到底,是因為一件小事。
不久以前,宮裏出了樁人命案子,一個不知名的侍衛被發現死在花園之後。雲尹震怒,勢必要捉住罪魁禍首。未及多審,另一個侍衛就被揪了出來,雲尹當時怒上心頭,也沒有多查,當即便判下了死刑。
雲褚那時不過六歲,聽過那被抓侍衛的名字之後,急忙趕去了宮裏。
“王!”他小小的身子跪在大殿之上,麵對雲尹尚未平息的火氣,眼神卻是堅定,“請王詳審!”
雲尹很是好奇,這事和他雲褚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他為何要特意入宮求情?
“去年冬至,褚兒打壞了父親的琉璃盞,此人曾替褚兒在屋外受過。”
侍衛替主子受過,這本是天經地義之事,卻被雲褚記在心裏。但是,為何宮內的侍衛曾經還是晉王府的侍衛?雲尹當時卻未多想,隻是平息了怒氣,下令嚴審此事。
結果審到最後,死者果然是這侍衛殺的。原因據說是有了爭吵,失手錯殺。雲尹想知道雲褚對這個結果的反應,便特意宣了他,問他當如何決斷。
“殺人償命,既然事情已經水落石出,請王判他個痛快的死法,褚兒自會尋人葬了他屍首。”
雲尹依言而行。回了後宮,對王後青蓮道:“褚兒這孩子重情義、明是非,隻可惜……”
隻可惜,是晉王的兒子。
青蓮隻是淡淡一笑,替阿七梳著發,眼裏像是藏了心事,沒有言語。
阿七望著被銅鏡邊緣切割的母後,心裏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此後幾年,雲褚被雲尹接到宮裏,讓他學習文武之道。並且,待他要比其他正統的太子公主要嚴厲許多。雲褚不執一言,雖然知道這是他的王在望他成龍,但還是對武學提不起興趣。
阿七總是偷偷將自己的食物留給雲褚吃,也偷偷拿起雲褚棄之如敝帚的寶劍,肆意舞弄一番。許多次被雲尹發現,總是痛斥一頓。但這仍舊無濟於事,她依舊想要習武。
雲褚問她:“七公主,王常常罰你,你為何還要習武?”
阿七歪了歪頭,笑眯眯道:“我想要的,總能得到。就算父王打我、罵我,我也不怕。”
她生來執拗,想要做的事,總是不顧一切去做。
到了八歲那年,一切都有些不一般了。宮城內外都好像有些異樣的壓抑,雲尹已經許久沒有踏入王後的宮殿了,青蓮的臉上終日不見笑意。
七月初五的時候,阿七收到了雲褚傳來的急信,請她去宮外不遠處的古寺中一聚。阿七偷了青蓮的出宮令箭,盛著轎攆前往那座古寺。
雖然是白天,天色卻有些怪異的昏暗。阿七從轎中掀了簾子往外瞧,石階路邊已然點起了數盞燈籠,悠遠綿長,一眼望去望不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