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無風無雲，無月無星。
縱使龍神說出了這樣的話，穀雨的心中依舊記掛著自家樓主。在青凜走後，水綠色衣裳的少女懷揣著神賜予的司南，猶豫不決——若是聽龍神的，就此往北走，能保住自己性命。若是執意往前追隨樓主而去，隨時都有可能葬身他鄉。
生死之事，有人想一輩子都可能想不明白，更何況是讓著豆蔻年華的少女在此時做出決定。
星庭樹微微搖晃，像是在喚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樓主……”她喃喃，“若是你，你會做什麼樣的選擇？”
除了樹葉的沙沙聲，沒有什麼回答她的提問。但她徒然之間便退縮了，再朝著星庭樹一拜，折身往北而去。
就在她走後不久，又有腳步聲匆匆而來，今夜的無妄河分外熱鬧。
“是神樹。”藍衣的少女領著白衣的男子走來，看到腳下鋪滿的如血般的顏色，疑惑道，“為何是紅色的？”
“是狐族的神樹？”公孫元牧像是極喜歡這一樹花，癡迷地仰頭望著樹冠上那一簇簇紅，即便是在這樣昏黑的夜裏，也明亮得就像是藏了一整個太陽一般。他忍不住驚歎道，“豔而不俗，世間罕有。”
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葉謠眨眨眼，一扭頭，耳畔的花朵嬌豔欲滴：“看不出來，你這樣溫柔的人，竟會喜歡熱烈的紅色？”
“紅色是命運的顏色。”公孫元牧淡淡一笑，“不過我從未偏愛哪一種顏色。”一麵說，一麵卻伸出手，接住了一朵旋轉著飛落的花朵，不知為何，心裏一動，“這花生得清秀，卻紅得熾烈，像極了樓主。”
葉謠卻輕輕拉住了他的衣袖，擺擺手，指指他腳下：“這本就不是人界的樹，即便是花瓣，也是神界之物。”
說著，她率先脫下了白繡履，腳踝上的一串水晶腳鏈在星庭樹散發的光芒映照下清晰可見。白皙的腳踏在嬌嫩的花瓣上，分明底下就是褐色的泥土，卻好像絲毫也沾不上她的腳。她就好像是繞著神樹翩翩起舞的蝴蝶，周身散發著潔白的光華。
公孫元牧將星庭花小心翼翼地收入袖中，學著葉謠的模樣也脫了金絲履，仔細地放在了白繡履的旁邊，也是刻意避開了花瓣，跟著走了過去。
“神樹在上，葉氏後人葉謠前來參拜。”葉謠朝著樹幹雙手合十，虔誠地闔眸。
看這副模樣，應該是之前來過許多次，已經是輕車熟路了。
公孫元牧站在葉謠半步之後，也跟著雙手合十，闔眸間，不由自主地許起願來。一睜眼，卻正對上葉謠一雙帶笑的眼睛。
“你剛剛是不是許願了？”
聽這話，他倒是有些納悶了：“神樹不正是為了完成人類心願，而種在此處的麼？”
“不是啊。”葉謠慢慢走回去，穿好鞋，坐在了無妄河邊，微微扭過身子，對著他招招手，笑容燦爛。
白衣的男子慢悠悠地坐到了她的身旁。
“這條河叫無妄河，聽聞在千年以前，龍神下界渡劫，肉身就被封印在無妄河底。這棵神樹，便是為了守護龍神的肉身而種下的，不是許願的神樹。”她說著，低頭輕輕觸摸著手邊的花朵，“但是，從我小時起，神樹的花便是白色的，不知為何，如今竟成了紅色。”
肩負著守護族民使命的少女擔憂地皺了眉，自言自語道：“莫非，神樹有異，也和新魔出世有關麼？”
公孫元牧不知當說些什麼，隻有默不作聲地傾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