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榆蔭幻境(1 / 2)

榆蔭鎮離小屋也不是很遠,墨七趕過去的時候,記憶裏的小鎮已經是一片好幾年的廢墟了。存留了幻境的界碑半數埋在地裏,四處不見有任何除她之外的人。

分別之前,虞非曾提醒過她,榆蔭鎮的幻境並不是隨時都會出現,隻有在特定的時間才會出現。按照他們上一次的經驗,應該是在晚上的某一個時辰才會出現。

可是,現在天已蒙蒙亮,她是斷沒有時間再等到晚上的。沒有辦法,她在界碑周圍轉了轉,試圖找出什麼可以影響幻境出現的條件。隻是,一直到太陽出來,她仍舊一無所獲。

無可奈何,她隻能在榆蔭鎮裏逛了逛。

這個曾經安靜祥和的小鎮如今隻剩下了焦黑的磚石,但凡是能被燒毀了,便都被那場大火付之一炬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一踏過界碑,就聽到了垂死掙紮的呼救聲,夾雜著火焰衝天的劈啪聲,以及房屋倒塌的轟隆聲。那些聲音就像是曆史重現在她的耳邊,讓她不自覺捏緊了拳頭。

“救命啊……救命!劉二哥!快來救救我的孩子……”

她望向聲音的來源處,陽光下分明還是那些陳年的廢墟,可在她眼裏便多了一位被困在屋子裏的婦人,和她懷裏分明還在繈褓裏的嬰兒。

“小瑜!等等,再等等……我這就來救你!”緊挨著那間屋子裏的男子正試圖從被火焰堵住出口的屋子裏衝出去,卻在最後的一刻,被倒下的房梁壓住了,再也動彈不得。

往前幾步,是一雙老夫婦。大約是為兒女攢了一輩子的錢,在這樣的時刻,老婦人還忙著收拾藏在床底的銀兩。老頭子擔心,劈手奪過她手中的口袋便道:“還收這些做什麼,快隨我走!”隻是,畢竟是年老了,他們還是沒有走出這間屋子。

還有一對年輕的兄弟,一個以身體擋住火焰,為另一個留出逃離的出口,卻分明眼裏有牽掛,隻能托付給弟弟:“弟弟,你快去醫館……若我出不去了,定要替我去救鈴兒……”

他說的鈴兒,莫非是薛鈴兒?墨七聽著,眼神一變,目光緊緊盯上了弟弟。

“哥哥……”弟弟眼含熱淚,卻又不敢再耽誤時間,從出口跑出去之後,即刻便朝著醫館的方向跑了過去。

墨七跟在他的身後,隻覺得自己簡直是在做夢——這片廢墟上分明什麼都沒有,她卻幾乎能看見所有的一切,就好像是身臨其境一般。

醫館裏,薛鈴兒倒在地上,虛弱得沒有力氣站起來,更別說是逃出去了。

“薛姐姐……咳咳……薛姐姐!”弟弟衝進了醫館,看見躺在火焰中的薛鈴兒,大驚失色,急忙冒著生命危險,將她抱了起來。

奄奄一息的薛鈴兒微微睜眼,看見他,卻是苦笑起來,火光映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有什麼在晶瑩閃爍:“你哥哥他,為什麼沒有出來呢……”

“哥哥他,他讓我先出來了……”弟弟想抹眼淚,卻沒有空閑的手了,隻能任由那滴眼淚滑落,又被熱浪灼幹。

“是麼……”薛鈴兒的臉上沒有表情,眼裏卻有著看穿一切的空洞,忽而轉眸,目光竟是直直盯著身在現世的墨七,“看來,我沒押錯人啊……”

屋子的大梁應聲而斷,兩人最終還是被無路可逃,葬身火中。但是,薛鈴兒卻在闔眸之前,嘴唇輕啟,對震驚不已的她說——

“界碑,地靈之力……”

地靈之力能溝通大地上的萬物。這片土地留著深深的怨念,和離原大地上一樣。若是能通過地靈之力改變這一切,或許,狐族的怨念也是可以被淨化消除的吧?

這個時候,墨七忽然有些明白,母後為什麼要封印自己的魂魄,等待不知道究竟會不會在那場災難中活下去的女兒,隻為了將地靈之力傳給她。

那是她不打算對任何人提起的。

在禁地深處的花園裏,她從封印的回憶中抽身而出的時候,見到的第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母後。

青蓮的魂魄周身散發著純白的光華,望著自己最疼愛的女兒,無不感慨:“幸好……幸好,阿七,你平安健康地長大了……”

“母後……”

“這些年,阿七過得可還好?”

墨七哽咽著,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她過得再好,身邊有再多人陪伴,又有再多人崇敬和尊重她,又怎麼能抵消她對父王母後的思念?

最後,這個向來隻在夢裏吐露真情的女子眼含著淚,說著這世間最普通,卻又對她而言最艱難的話:“我想你了……”

青蓮眼眶紅紅的,卻再也流不出眼淚了:“世事變遷,如今離狐族滅亡,過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