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二章:淒淒複複斷魂處(1 / 3)

風玄煜觸目之時,掌力倏重,蔣太尉霍然避開,他的身影頃刻掠開,疾馳過去,一掌劈向獨孤愁渾身插滿的刀柄,力推所至,上十把小飛刀霎時隱沒,破膛而入,貫穿後背。

獨孤愁還來不及欣喜即便扯不走這個尊威的男人與她同赴黃泉,至少除掉了他身邊最後一道風景,此生他注定孤寂到老,無人作伴!她甚至連哼一聲都未出口,便瞪圓驚愕雙眼,了無聲息垂斜石階,血濺至地,渾身傷口。

風玄璟措手不及地呆怔片刻,遂如箭矢般離座騰射而疾,撲向熵帝懷中奄奄一息的苓妃,悲憤呼喚:“母妃!”

與此同時,正與奈落打鬥的風玄銘如狂風卷席,旋身回轉,落在石階上,扶起獨孤愁,悲痛淚下:“母妃!”

眾人駭然呆滯,誰也不曾想到場麵瞬間急劇突變,陛下身邊的兩個妃同時逝去,且在這般混亂不堪情況之下。

風玄晟推開麵前桌子,席桌上的盤杯傾倒觸碎,趙子墨一把扯住他的衣袍:“殿下,小心!”

風玄晟瀲紅著眼眶,奮力推開:“讓開!”趙子墨想著風玄煜的囑咐,但見他滿臉悲傷,不覺手一鬆,風玄晟已飛身上前。

德純,惜瑤和嘉卉隨之圍了上去,悲切呼喚。

蘇漓若如魔怔般一動不動,直到呼吸急促,幾乎卡在喉嚨出不來,倏地憋紅她臉色,她使勁地促忙喘息,瞬時清醒,眼前的一切不是夢!那個溫婉端雅,柔美纖弱如慈母般的女人驟然垂危。

蘇漓若隻覺身子被撞擊的震動,她茫目看著蔣雪珂從座位上跳起,提著裙擺無意中扯帶了一下她。

蘇漓若看著她跑向人群,沒入當中,她惶然顫栗,她不敢上前,她不麵對這一刻的生死訣別。悲痛聲,哀憤聲,夾著驚慌失措的眾人惋惜聲,如一曲劌心刺骨的淒慘譜調,聲聲入她心扉,震得她渾身顫抖。

恍然之間,她似乎又置身兮姥姥悲壯那一躍的慘痛,那是她第一次失去疼愛她的人,也是她第一次麵對失去至親之人的淒痛。

死亡就這麼赤裸裸凶殘而降,死亡隔絕了她與她的曆曆往昔,如滿天飄灑的淚水,蕩盡人世間那份無能為力的悲涼心痛。

後來,父皇暴薨消息再次刺傷她的四肢百骸,侵入骨髓,當在晝國趙府雪夜裏,她跪伏至地,任憑淚水傾泄成冰,心痛入骨,昏死過去。再醒來時,她已然堅強挺身,拋下那份無奈的悲切,堅毅地活著。

後來,經曆了太多艱難厄運,天災橫禍,甚至親手殺戮了荒淫無道的風玄淙,她的心已百捶堅韌,了然於世。

隻是那次,墨軒居的池塘邊,她的一劍刺心,同時刺痛了她的心口。她才知道,人無論如何經曆如何成長?麵對至親之人,心愛之人,傷害是肆虐心痛的劊子手,殘忍至極!而死亡更是萬丈深淵,一墜永訣。所以她寧願收起那執拗,封鎖心底的悲痛,瓦解她與他之間家仇國恨,隻因不敢麵對。

今天,傷害,殺戮和死亡就這麼措不及防呈現她眼前,她再一次眼睜睜看著鮮活的生命頃刻被死亡奪取。

“蘇姑娘若要上前,一切小心!”夜影見她呆滯許久,小聲提醒。

蘇漓若驀然回神,她側顏瞥著夜影,有些僵硬地離座前去。她每走一步都沉重無比,如履薄冰,同樣越接近,她越顫栗,心也越懸空。

苓妃依靠在熵帝懷裏,臉色慘白如紙,目光墟渺地緩緩掃過眾人,嘴角微微上揚,帶著殷紅血跡,掠過柔美而淒涼的笑容。她乏力地一手執著風玄煜,一手牽著風玄璟,靜靜地注視著他們,以她柔弱的身子承受獨孤愁那搏盡全力的一掌,內腑早已俱粉,筋骨恐已俱碎。她已然說不出一句話,隻是靜靜的,虛弱地,留戀地看著圍在她身邊的眾人。呼吸一頓一滯,愈發飄渺,瞳孔渙散無神,逐漸空洞。

蘇漓若沒有圍過去蹲下,她停住腳,離她幾步之遙,再也沒有勇氣上前。也許經曆越多苦難,並非越坦然麵對,而是越害怕失去。

苓妃危危垂彌的目光似乎感受到什麼,倏地閃過一絲亮光,向她投來一瞥,定定的注視,似乎定格在她臉上,凝固空虛目光。嘴唇微微蠕動,卻一句也說不出!

蘇漓若沒有移動,隻覺得眼裏滾落冰冷的刺痛劃過臉頰,漫向唇邊,鹹鹹的,苦苦的,澀澀的。透過朦朧的氤氳,恍惚的靜謐,她怔怔的與她相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