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乾帝走了之後,沒過多久,太後就轉醒過來,皇後親自喂她喝了清粥,林婉城又給她細細診了脈,壽康宮才安定下來。
太後始終纏綿病榻,林婉城就一直伺候在側,一刻也不敢離開。期間,皇後和惠妃以及後宮中的其他嬪妃也都來壽康宮侍疾。但是除了幾個位分較高的後妃以外,其他嬪妃都隻在殿外磕了頭,然後就離開。
惠妃每次看到林婉城,都有些欲言又止,隻可惜,林婉城上次吃了虧,再也不肯輕易離開壽康宮,所以,惠妃也隻能氣得瞪眼。
過了兩日,林婉城奉命去太醫院取些山參給太後入藥,當她走到寶華殿附近時,正巧遇到皇後娘娘的鑾駕從殿裏出來。
林婉城弓身避在道旁,皇後的鳳鑾卻在她身邊停下。皇後看著林婉城,溫和道:“崔夫人不再壽康宮伺候太後,怎麼也到了寶華殿?”
林婉城趕忙如實道:“太後的藥方裏缺了一味老山參,臣婦奉命去太醫院取藥。”
皇後點點頭,林婉城看到她手上拿的佛珠,不由道:“皇後娘娘是在寶華殿進香了嗎?”
皇後點點頭:“太後病體纏綿,本宮自覺無用,也隻有在寶華殿,為她老人家多念幾遍經文了……”
林婉城趕忙讚道:“皇後娘娘孝心可表,實在是吾輩的榜樣。”
皇後謙虛了兩句就上了鑾輿,向著承乾宮去了。林婉城也不再怠慢,快步就往太醫院趕。可是剛走了兩步,卻又聽到前麵兩一老一小兩個太監低聲聊天。
年輕的那個太監歎道:“自從泰安公主出嫁,皇後娘娘來寶華殿就越發勤快了。師傅你說,若論年齡,皇後娘娘和惠妃相差無幾,可是惠妃雖然素雅,卻不似皇後那般清心寡欲……”
那老太監就歎道:“你懂什麼?你當皇後從前就是這個樣子的嗎?皇後娘娘從前雖然也不爭,卻不似現在這麼……”他想了想,覺得這個詞既能凸顯皇後的性格,又不能對她不敬,可是這老太監似乎肚裏文墨有限,想了半天,也隻吐出一個“超凡脫俗”來。
那小太監不禁疑惑道:“從前?師傅,您記差了吧,徒兒進宮也有十年了,剛進宮那會兒,也有幸見過皇後幾麵,那時,她的性子就如此淡然。”
那老太監輕輕啐了一口,罵道:“小兔崽子,你才進宮幾年,就敢大言不慚?我說的從前,大約是在二十年前。那時候,我還是承乾宮的小太監,皇後娘娘剛剛入宮,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那時候,她甚至還拉著宮裏的小宮女兒一起踢毽子呢!”
林婉城慢慢跟在身後,聽著兩個太監的談話,想象著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跟一群差不多年歲的宮女手拉手踢毽子。那種場景,想必一定是這死氣沉沉的紫禁城中最美的風景。
隻是,光陰荏苒,誰又能想到,當年那個春光燦爛的小姑娘竟然長成這副老氣橫秋的模樣?明眼人略略一想,就知道皇後一定經曆了很多苦難。
果然,就聽那老太監道:“後來,皇後娘娘有了身孕,順利誕下了大皇子。哎——”老太監長歎一聲,聲音裏似乎有無盡的悲涼。、
小太監就趕忙探著腦袋問道:“大皇子?進宮以來,徒兒就隻知道三皇子、四皇子和六皇子,大皇子竟然是皇後娘娘的親子嗎?”
老太監沉沉點頭:“大皇子是這紫禁城中的第一個孩子,所以,連太後也都十分疼愛,皇上更是對他寄予厚望。隻可惜……隻可惜,大皇子終於不能長大成人。在他三歲那年,大皇子生了一場怪病,然後就……”老太監沒有往下說,可是小太監和林婉城都已經明白,大皇子自然是死在那場怪病之中了。
小太監不由就問:“大皇子生了生麼怪病?難道宮裏的禦醫也看不好嗎?”
老太監沉沉搖頭:“傻孩子,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縱使是華佗扁鵲,也總有醫不好的病。那時,宮裏的太醫院首座姓木,叫做……”老太監想了半天,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幹脆就道:“他的名字我也記不得了。隻知道他的醫術要比馬太醫高明百倍,但是竟連他也沒有辦法。大皇子很快病重不治,皇上覺得他死的蹊蹺,卻偏偏又找不出蛛絲馬跡,一怒之下,就將承乾宮的太監宮女趕出去一大批,也就是從那時開始,你師傅我就來到了這寶華殿侍奉。”
小太監趕忙道:“那害死皇子的人抓到了嗎?”
老太監苦苦一笑:“抓?怎麼抓?這皇宮就像是被黑布罩著的鳥籠子,烏漆抹黑,什麼也看不見,在背後捅刀子容易,想要把那隻拿刀的手找出來……哼哼……卻難啊!”
小太監了然點頭:“皇後娘娘也是從那時候起就一蹶不振的嗎?”
老太監看著天邊的晚霞不知在想什麼,沉默了許久,他才長長地歎口氣:“不是,大皇子死後,皇後娘娘幾次哭暈過去,她一改從前天真模樣,看到誰都覺得是害死自己兒子的凶手,脾氣也變得有些……急躁,直到那件事之後……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