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無題(1 / 3)

無題

遊艇碼頭固定在南太平洋珊瑚海的大堡礁海域,這是澳大利亞凱恩斯市最美的風景區,這兒有過的一次經曆,在我的思維之中一直無法用邏輯去推出合理性,無論是置身於青山綠水的現實世界之間,還是獨對夜半虛幻的似夢非夢之中,我一次次的想把它寫出來,又一次次懼怕因回憶而引發那種難以忍受的脊柱神經的顫栗,我等待時間的淡化,卻日漸一日的在遺忘曲線中凸顯出來,如溫度計中的紅色水銀柱,那麼醒目的表達著它的焦慮,以不可商量的執拗在說明著它的真實性,並且注釋著這種真實性的可信度與科學依據。於是我不得不把它真實的記述出來,以釋難解的情懷。

我換好泳裝,佩戴好浮水的麵罩,走下遊艇的舷梯。凱恩斯獨有的燦爛陽光照耀得珊瑚海色彩斑斕,它使我確信了顏色不是物體的特性而是光線的特性這一讓人難以相信的科學定義,我望著隨波起伏的戲水者,很快就發現他們都是成雙成對結成安全體係,在安全島內享受著難得的快樂。我為自己的孤影隻身而感到焦慮,環顧四周,無人可求,陽光慷慨如瀉地潑灑著海麵,潮水的湧動洋溢著激情的誘惑,救生衣的常識給我吃了一顆定心丸,於是,我便毫不猶豫地投身海裏,全然忘記了我的遊泳技術並不怎麼樣。

海水的潔淨是超乎表達之外的,大海的熱情也是超乎想象之外的,來不及學習怎樣使用呼吸麵罩,潮水便以原始的野性衝動將我旋轉著拉入劇烈的運動之中,就像一枚草葉在被攪起的漩渦裏翻轉,我想抓住什麼,海水卻是液體的,這一點的確十分糟糕。我無助的任憑海浪上下掀動,我想呼叫“help”,可是,那種伴隨著生命始終的自尊心使我更害怕被搶救時的尷尬,為此我甚至不相信我出生時曾經哭過,並且一再讓我母親證實即使哭過也是無聲的。放棄是那樣的一種愉快的感覺,人們卻不願意放棄,我在時而看見天空,時而俯視海底的這種光明與黑暗的交錯中感受著生命即逝的輕鬆,欣喜地發現了放棄的真諦所在。我用闔上雙眼的動作拒絕了萬物的迷惑,長長的輕鬆愉快地吸了一口氣,霎那間,如鳥兒展翅魚兒得水,我想我是在緊急關頭掌握了呼吸麵罩的使用方法,我的被海浪衝散了的靈魂又重新聚合起來,歸入我的體內。

我如魚一樣地在海水中呼吸,那樣暢快淋漓,我原以為海水是液體的,卻驚訝它原來是無色無味無狀的氣體,如空氣一樣,我可以像在陸地上一樣自由呼吸自由動作,突然間一位黑發金尾的美人魚從珊瑚叢中遊來,依擁著我進入一座金碧輝煌的洞府之中。

我肯定自己從未來過此地,因為,這裏的富麗是人間所絕對沒有的,所以用人類的語言去描述不免流俗,直到今天我還是嘲笑自己落入了俗套之中,用自我陶醉的白日夢去滿足人性中貪圖富貴的弱點。所以當那種庸俗的畫麵出現時,我立即用十分冷靜的理性加以解釋其虛幻性,不讓自己因假想的樂趣而喪失清醒,可這是除了自己以外再也沒有人能夠驗證的真實,這既像大廳又像廣場的地方,因著色的豔麗而讓人感覺到驚心動魄的絕美。

四處掛滿了飾物,仔細看過像是在圓明園中丟失的清朝曆代皇帝的手書字畫,那些極具特點的雄渾圓潤的大宋體楷書,有幾處景致又仿佛是大觀園中賈寶玉的詩題匾額,總之都是一些失落的文明,但是仔細看來在門楣處卻分明的用英文字母表示著所有權的歸屬者,下麵並行書寫的還有日文字母。用手輕輕觸動,竟然哇哩哇啦的說起了英文繼而是日文,就像遊艇上和各種娛樂場所常見的那樣,所有的解說都是英文加日文,勝者為寇嘛。展眼望去,遊艇客船大巴小巴都用日文標寫著一個民族的驕傲,當然啦,聽說這裏的海岸線已經被日本人所買斷,全日空的專機為自己的國內遊客提供一條龍服務,包括吃住行玩一整套。

我在這天堂般的海水宮殿中信步走著,突然間在走廊處發現了一扇漂亮的玻璃門,我走了進去,驚奇地發現了自己的國語,中文警示牌像個衛士般的忠於職守地挺立在衛生間的內門上,“請注意保持衛生,便後衝水,手紙扔在筒內。”一種強烈的羞辱感衝上腦門,幸好無人,可是一整麵牆的大鏡子已經照見了我雙手掩麵的尷尬,一榮具榮一恥具恥的民族感讓我不敢表白什麼,我隻是渴望著什麼時候這樣的提示能夠徹底的從衛生間裏去除,無論在國內還是國外尤其在這樣華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