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才記起這事,再次單膝跪在我跟前,利落地解開縛住我雙腳的粗繩。數不清他在我周圍繞了多少個圈,我的手腳終於恢複了自由。
擰動手腕時,我忽然意識到:三分鍾,應該早就過去了!
四周平靜如水,莫非這裏沒有炸彈?
不可能。
我繃起臉,神色凝重地跟上曹瑞愷。
交錯的“噠噠”腳步聲中,我緊張的心情趨於平緩。
“曹瑞愷,你敢走出這扇門嗎?”
距離門兩米左右,方家垣特有的嗓音從身後傳來。
照舊那麼陰鷙、黏稠,那麼令人作嘔。
曹瑞愷停住腳步,轉過身,刹那與我視線交彙。他微微勾唇,長手一伸,將我攬在身後。
我跟曹瑞愷交涉不多,次次都是因為孟想。他不配合,我不妥協,算是交惡。他恢複記憶後變了個人,對我態度依然惡劣。可他此番將我護在身後的舉動,卻叫我心生觸動。
“方家垣,是你終於敢出來見我了。”
望著曹瑞愷挺拔的脊背,我想象不出他的表情會是漠然還是挑釁。
畢竟,那些年的事,我一無所知。
方家垣款款走來,同時綻放嘴角的笑容。刹那間,四周仿佛開遍了千樹萬樹的桃花。
這是方家垣,還是孟想?
我一直覺得兩個人是極好區分的,可現在,眼前的人除了瞳孔是琥珀色的,眉眼情態,不都是孟想嗎?
他到底是誰。
手臂突然一軟,我垂眸,是曹瑞愷按住了我。
“方家垣,想必你已經得知,城東炸彈準點爆炸,溫有容和溫蘅都沒逃出來。這裏的炸彈,再炸死林蒹葭,你這出戲就沒意思了吧?你這麼多年都沒忘記孟想,難道不知道,最痛苦的,是一個人獨自活著想念再也觸摸不到的摯愛嗎?”
溫有容和溫蘅都沒逃出來?
這句話,猶如夏日驚雷劈進我的腦海,使得我方寸大亂。
我不在意麵前妖孽傾城的軀殼到底屬於誰,不在意這倉庫是否會化為灰燼……我滿腦子都是溫有容出事了。
二哥出事了!
哪怕我對他再有信心,也不能拍胸脯說,他能在爆炸中逃脫。
而且方家垣能得意洋洋在這裏現身,不就是確認二哥和溫蘅都……
獨自活著,想念摯愛的人,是我?
居然……是我?
眼前是濃稠得化不開的白霧,耳邊是陣陣轟鳴。
我看不見方家垣和曹瑞愷,更聽不見他們在交易什麼。
“唔!”咽喉的劇痛迫使我清醒,我猛眨眼睛,看清了扼住我的男人。
可不是方家垣?
眼角餘光裏,是坐在地上的曹瑞愷。
身旁有一灘血跡。
我忽然意識到:曹瑞愷打不過方家垣。
“咳咳”,我冷睨麵孔扭曲的男人,“你要殺要剮,請便!”
我惜命,是因為我懷有身孕。
可二哥死於爆炸,我拿什麼彌補孩子的父愛?
再舍不得……
也要放手吧。
他果然加重力道,喉嚨處再次傳來火燒火燎的灼痛。
我咬緊下唇,緩緩閉上眼睛。
“林蒹葭,你死了,我怎麼辦?!”
曹瑞愷怒聲質問,“我冒險來救你,你就任由方家垣捏死我嗎?!”
我翕動眼皮,霧蒙蒙的世界裏,逐漸清晰的是一雙璀璨如星空的眼眸。
琥珀色的。
我猛地抬起膝蓋,直攻他下-盤。
“啪”,方家垣反應迅捷,瞬間摁下我的膝蓋。與此同時,也放鬆了扼住我的力道。
我借此掙脫,卻沒有遠遠逃開,而是牢牢圈住他的脖子。
方家垣估計沒料到我主動投懷送抱,瞬間僵了手腳。
踮起腳尖,我湊向他耳垂,嗬氣如蘭,“孟想,你的曹瑞愷來了。”
方家垣反應過來,鐵掌圈住我的手腕,生要將我拽開。
我使出畢生力氣與他對峙,又在他耳邊輕輕補了句,“你的曹瑞愷,來救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