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巨大的朱紅色大門猶如巨人的雙手,緩緩向內打開,深入無邊的黑暗當中。身體將近九十度彎曲的佝僂長者從巨大的褐色長袍中伸出右手,做出“請進”的手勢。麵對如此詭異,即便大誠再勇敢,多少也有些慌張,雙手不斷地抓著褲子,像個不敢麵對陌生人的孩子。長者注視著這樣的小細節,平緩的說道:“皎熊命的傳人都已經膽小成這樣了?”
大誠皺著濃眉,裹足不前的問道:“您也知道皎熊命啊?”
“你不正是因此才來找大人的嗎?”
長者又一次做出請進的手勢,大誠望著裏麵無邊的黑暗,極不情願的邁開步子向裏麵走去。在他踏入大門的一刻,猶如踏過一道分水嶺,外麵的燥熱難當瞬間被沁人的冰寒替代,外麵的陣陣熱風被東躲西藏的冷風頂替。他回頭看向外麵,隻是幾步的距離,卻好像相隔千萬裏。大誠意識到自己已經進入別人的領地,已是身不由己,除非人家放過他,否則就是想在刀山火海裏走一遭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他開始想念阿宏叔、瓜頭、仲康哥和小老兒,哪怕將大黃狗帶在身邊,也好過現在自己一個人。
門內無盡的黑暗中忽然出現兩排綿延的燭火,雖然無法將整個大殿照亮,卻已經足夠指明前進的方向。大誠站在兩排燭火的中間,猶如走在為他量身定做的鄉間小路。當他走出一段距離時,身後的朱紅色大門轟然關閉,陣陣鬼叫聲不斷傳來。在燭火有限的光亮當中,大誠見到許多張擠在一起的陰冷麵龐,他們一個個深得發紫的肌膚在燭火的照映下散發令人不安的麵色,憔悴的臉上沒有多少肉,憤怒的眼神好像隨時都要把大誠生吞活剝。
燭火範圍內擠滿了這樣的陰鬼,實難想象在無盡的黑暗中還隱藏著多少。大誠有些心慌,不斷思考《歲月初解》和《連陰陽》中的手段以求危險時自保。
長者朝陰鬼吐出一口唾沫,警告他們這些低賤的工具明白自己的身份。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要把陰鬼稱作“工具”,雖然身為呂纂的看門人衝著陰鬼吐口水有些與身份不符,但效果是明確的,陰鬼紛紛退開,大誠的心理壓力驟然減少。有了這樣的下馬威,大誠乖乖的跟在長者身後,連一些最基本的問題都不敢再問。良久,光亮總算增大一些,遠處出現一處平坦寬闊的地方,盡頭處有高高的階梯,上麵有一個王座一般的東西,以及一團人型的黑影。大誠明白,自己苦心尋找的皎熊命的祖師爺呂纂就坐在王座上,正如傳說中描述的那樣,在陽間無法繼續做君王,便在陰間翻雲覆雨。
長者站住,大誠也停止了前進。更多的燭火在四麵八方點燃,將周圍的黑暗照亮許多。可是令大誠心裏冰冷的時,那些燭火來自於不吉利的白色蠟燭,燭光照射下更是出現更多的陰鬼,他們肩並肩站在高台的兩側,各個表情嚴肅,身型威猛,絕非之前遇到的那般陰弱。長者本就佝僂矮小,跪在地上時更顯得沒有存在感,可是他的嗓門忽然很高,大聲說道:“大人,您要的人已經到了。”
大誠覺得自己像在某個魔幻古裝電視劇的拍攝現場,麵前的一切都和自己生活的真實世界毫不相關。一直指引大誠的長者沒有說話,大誠更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傻乎乎的憨憨說道:“唔,我叫陶誠,是皎熊命的傳人,您要真的是呂纂,那就是我的祖師爺。”
王座上的影子晃動一下,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你敢直呼我的名字,即便是在這裏也是死罪一條,更不要說我還活著的時候。至於什麼皎熊命,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您既然是呂纂……唔,我是說您既然是大人,怎麼會不知道皎熊命呢?”大誠問道。
呂纂不再說話,大誠卻是滿心困惑。剛才身為看門人的長者都知道他為皎熊命而來,為什麼皎熊命的祖師爺卻是一副聽不懂的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