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敢與君絕(1 / 2)

小廟裏,一根半截的紅燭在吱吱地燃燒著,襯托了窗外的夜色寧靜,一尊淨世佛像可笑地在擱台上俯瞰眾生,隻是滿身塵埃織網,如何淨世?果真可笑之極。

兩個小人一左一右地坐在草鋪上,中間放著沾染了泥汙的東西,依稀間可鑒別出它的真身是個包子,兩個小人就望著它發呆。

“咕嚕”

施翦的頭本事磕在膝上的,因著這一聲回神抬眸看了對麵的人一眼。

這人不是別人,恰恰是幾日前施翦有過一麵之緣的小霸王,不得不感歎造物主的奇妙安排。

原先的輕狂跋扈如今被潦倒困惑所代替,小臉上張揚的神色盡失。

方才施翦見他似乎受了傷,便想伸手扶住他,怎知他不受好意,可施翦又著實不放心他一人,於是便跟在背後直到來到這廟中。

“要不,我給你帶幾個饅頭來?”施翦小心翼翼地說,盡量不待著可憐的意味,她知道這樣一來他更加不會接受。

小少年瞟她一眼,不做聲。

施翦隻好悻悻起身,一步一回頭,終究是消失在濃厚沉重的夜色裏。

小少年怔怔地看著門外,有些失意地收回目光,久久停留在對麵空空的草鋪上,閉上眼睛,盡量忽略身體上的疼痛。

過了良久,小少年的眼神不自覺的飄向像是連通另一個世界的脫漆木門,終是抵不過挨餓,手臂伸向麵前的黑包子。

明明是唾手可得,卻仿若千裏之外,沉重地不想接納這樣一個醜陋的東西。髒兮兮的小手在觸碰到包子的那一刻,突然被外力給打落,小少年憤怒地看著來人,怨恨施翦將他好不容易放下的自尊心給踩得深沉!他明明就已經下定決心咽下這汙濁之物,可她卻輕而易舉地破壞了這份難得的堅持!

施翦像是沒有看到小少年眼裏的怒火,笑嘻嘻地從背後藏起的手放到小少年的麵前,那,赫然是兩個白淨熱乎的饅頭!

清楚了施翦的來意,小少年不可攻防的內心竟然有了隙縫。因為這個長相醜陋不堪名叫東施的丫頭,他竟然……

“趁熱吃罷,我還帶了水來,還有糕餅。”施翦將饅頭塞到小少年手中,然後徑自解下綁在肩上的小水瓶,還有放在衣帶裏的油紙。

小少年望著施翦忙碌的身影,有了別樣的悸動。

施翦見他直盯著自己的臉,以為是自己的容貌影響了他的食欲,於是小臉黯淡下來,悶聲說:“你好生吃著,我這就走,明早再來找你……”施翦偷偷瞅上一眼,補充道:“如果你還想見到我的話。”這一句說得忒小聲,有著不易察覺的苦惱。

小少年似乎知道施翦心中所想,拉住了施翦離開的身影,施翦回首詫異地望著小少年。

“留下罷。”聲音裏不再有往日裏的咄咄逼人,原來是這樣的好聽。

施翦笑了,真心地笑了,笑得好美好美,連小少年也看呆了。

“發什麼愣呢?快吃呀,不然就涼了。”施翦催促道,沒發現小少年的異樣,當然,施翦也不會自作多情,這是她的習慣。

施翦靜靜地撐著腦袋看著小少年囫圇吞棗大口地吃著饅頭,忽然心有一問,當下就問出口來。

“你叫什麼?”

小少年停止了吞食,眸光一黯,“沒有名字。”

施翦心思一轉,忽道:“我給你取個名字好不好?!”

小少年嘴角似有笑意,但太淺太淺,“我可不要難聽的。”這,算是默許了罷?

施翦像模像樣地在原地轉悠,時而沉思,時而仰首,單這樣看,施翦在這個年紀的身材算是很好的,修長又勻稱……頓時,小少年因著這樣的想法而感到詫異。

“啊,我知道了!就叫上邪好不好?!”施翦興奮地一聲雀躍,很是滿意這個名字。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這首詩是我在書裏看到的,雖然不明白什麼意思,”施翦尷尬地撓撓頭,繼續說道:“但是我知道這詩一定很美,娘娘也說過的,翦兒長大了就會知道是什麼意思的。”

小少年若有所思,施翦見他不答話,以為是不喜歡,嘟嘟嘴說:“要不再想?”

“不用了,名字隻是稱呼。”上邪擺擺手,施翦心道,是個稱呼你還讓我取個好聽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