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鋼筋水泥建築,在夜色潑灑過後,呈現著迷人的巍然身姿。一整天嘈雜的辦公樓,在下午六點過後漸漸寧靜起來,轉身看看窗外,或斑駁或昏暗或流溢或閃耀的燈火標注著片片區域。我喜歡夜晚,但是很久不再沉醉夜晚,每每夜色濃厚,內心便會隱隱沉重,會不顧所有的逃離,逃回那間囚禁我的出租屋。
時間不早了,但是晚間的公交客流高峰卻還沒有完全過去。擠在車尾位置,將自己整個身軀掛在扶手上,就這樣飄飄蕩蕩,木然的眼睛伴隨著公車的爬行速度,匆匆掃過街邊所有的人、車、樹木與動物。這是一段很合適大腦放鬆的時間,思緒時快時慢、時遠時近,快的時候回味今天的工作細則,慢的時候想想身邊所有人的一顰一笑,遠的時候則是想象著大海裏的一葉浮萍,近的時候想著昨天的自己。又到一個站牌,尋到一個靠窗的座位,雖然隻能蜷縮著雙腿,但是我還是擠了進去,滑開一點點窗戶,在稍帶溫熱的晚風裏,放開所有……
那年初夏傍晚,天氣依然悶熱,窩在宿舍看書、發呆,這時手機鈴聲響起,是一個陌生號碼,匆匆穿上短褲,踱步到陽台才接聽,是同班的一位女生程以菲打來的,說是黃韻茗急性腸胃炎進了校醫務室,而她這會兒有點事兒趕著時間……沒等她交代完,我便不假思索地跑向了醫務室。
我討厭醫院,很討厭。在醫務室門口輾轉了半圈,還是埋著頭走了進去。走廊裏、科室裏都沒什麼人,雖然沒有多麼的恐怖,但是身上那粒粒凸起的小疙瘩像觸電般傳遞、蔓延開來。尋到二樓,隻有一間病房還透著點慘黃燈光,推門進去,隻見那中午還活蹦亂跳的韻茗斜靠在病床上,圓潤的側臉看不見一絲的血色。我輕輕靠近前去,坐在床邊,盯著輸液管裏透明的液體,一滴滴流淌下來,不敢呼吸。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身後的房門被推開,一襲白衣夾雜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飄到了床邊,我站起身,看著醫生,她也掃了我一眼,沒有言語,隻是看了看韻茗,看了看吊瓶,而後在折身將走時候說了一句,這瓶吊完就可以走了。語音剛傳到我的大腦,那襲白影便不見了蹤跡。我怔怔坐回凳子,扭過頭,發現韻茗已經醒了。那雙清澈眼睛對視著我,沒有言語,沒有動作,簡簡單單幾個回合地睜開閉合之後,一層水霧模糊在我們雙眼之間……
這是我第一次背女生。走出醫務室的時候,見她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於是提議抱著她回宿舍,但是被堅決地否決了,想想也不無道理,雖然不會像高中時候那樣會被教導主任逮到後嚴厲訓斥,但是在人水馬龍裏懷抱著也確實不自然。她的身體沒有想象中那麼沉重,這讓我長籲一口氣,要是當時背不動,那就隻能再叫一個同學過來幫忙一起抬著啦。在冰冷的病房裏,我們倆四肢都冰涼了,走出醫務室,厚重悶熱的空氣瞬間包裹著我們,就像一層厚厚的棉被,粗魯的複蘇著我們表皮的溫度,可在乍冷乍熱之間,難隱的癢在皮膚內肆意行走,非常不舒服。背後的韻茗,趴在我瘦瘦的肩上,不知道是她的頭發還是細細的呼吸,掃過我的脖頸,又是一陣難撓之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