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卿眯著眼回頭大聲說了句,“對不起!”
她想她已經說得夠清楚了,可是那個人卻追了上來,喘著氣,笑容滿麵的拉著她的胳膊,頭頂的雨水被寬大的傘擋住,顧念卿這才察覺到剛才擦身而過的人是明哲。
現在他就一臉好笑的看著她,“你不會失憶了吧,連我都不認識?”
顧念卿一臉驚愕地望著他,他怎麼會在這裏?
“幹嘛一臉垂涎的看著我?怎麼濕成這樣了,先回我那裏。”
他皺著眉,二十六的男性麵孔看起來更加成熟剛毅了,正了正顧念卿歪歪斜斜的衣領,上麵被雨水浸透。
顧念卿隻是怔怔地凝著他,想問他為什麼要在這裏,又忽然感覺明知故問。
三年,整整三年的時間,他一直追隨著她的腳步,自從那晚和陸成佑正式作別後,第二天她回到公司以最快的速度和明氏簽訂合約,然後又以最快的速度辭職遠離h市,來到這座二線城市,準備重新開始。
三個月後她發現自己懷孕。
她原本想放棄這個孩子,因為不想要孩子在單親的家庭中長大,但是她去做b超,在屏幕裏看到三個月大的孩子,已經有了頭和四肢,住在一個黑色的房子裏,小房子裏充滿的是羊水。
孩子在羊水裏隱約的浮動著,它看起來這樣無辜,這樣安靜,於是她便又想到了那個曾經也在她的肚子裏呆過兩個多月的孩子,心突然如針紮般的疼,半躺在檢查床上,捂著臉流淚。
這時,他突然掀簾而進,顧念卿不知道他是費了多大的力氣找到他的,可是那一刻,他的出現如神祗蒞臨,他握了她的手,一字一頓堅定而執著的對她說:
念卿,不要打掉他,求求你不要打掉他,他是無辜的。
他像一個講經布道的神父孜孜不倦的在她耳邊散布所謂的大道理:
“從公平原則上分析,沒有人有權利剝奪他的生命;從你的身體因素分析,不能再流產了,女人要學會愛護自己的身體,珍惜自己的健康,享受活著的時光……我們每一個人都應該懷著感恩的態度享受活著的時光。”
這還是明哲嗎?
明哲怎麼可能說出這樣的話,顧念卿真要懷疑他事先是不是又補習過一些什麼東西,此刻愣是小孩鼓起腮幫子充大人跟她這個大他三歲,曆經感情波折的女人講授生命的意義。
不可否認,在聽到懷孕的那瞬間她的確有拿掉這個孩子的思緒滑過,趁著他還不算一個完整的生命,讓他沒有痛苦的離開,因為她承諾不了他美好的未來,甚至可能連一個完整的童年都沒有,沒有爸爸的孩子終歸要比健全家庭的小孩缺一個翅膀。
可當她看到b超顯示屏幕裏那個小小的,已經長了頭和四肢的小身體時,她終於再也抑製不住地哭了起來。
她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心裏的愧疚感瞬間如滔天巨浪,愧疚自己在剛剛得知它到來時想要扼殺它生命的衝動,愧疚自己對他的愛竟不如明哲那樣一個毫不相幹的人來得快……
寶寶很乖,在整個孕期都沒有給她太大的罪受,因著她的懷孕,明哲也找到了隔三差五打攪她的理由,常常提了大包大包的營養品說是別人送的,反正他自己一個人也吃不完。
顧念卿卻心知肚明,時常為他的善解人意而感動,其實早就感動了,怎麼能不感動呢,他為她做的,又豈止這些?
在她懷孕八個月時,明哲幹脆把整個辦公室都搬到這個二線城市,顧念卿已經休了產假,閑來在家無事,總會對照著食譜研究一些孕婦和寶寶的營養套餐,明哲便下了班就往她的小公寓跑,纏著她給他做好吃的。
顧念卿偶爾也會嗔怪他,我做的都是適合我和寶寶吃的東西,你每次來都搶我倆的,怎麼可以這麼不講理呢,說罷,挺著大肚子把鍋架到灶台上,而明哲則往往早已把所有的食材都準備好,隻等著下鍋了,聽到她的話,總是會很厚臉皮地爭辯,這個菜是我摘的,這個碗是我洗的,所以我吃的隻不過是我應得的勞務費,顧念卿,你怎麼可以這麼小氣,小心寶寶跟著你學壞。
“你知道什麼樣的女人最漂亮嗎?”
明哲忽然笑著問,那清醇的氣息如早晨沾著露珠的君子蘭。
顧念卿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我怎麼知道?這樣的問題恐怕得問你自己吧,流連花叢那麼多年。”
說罷,挺了挺驕傲的大肚子,調整了一下坐姿,預產期就在下個星期,身子也越發的沉重了。
明哲凝著她的臉,對她語氣裏的不屑仿若未聞,全當她是懷孕期的情緒波動,突然認真地說道:
“一個不知道自己漂亮的女人最美麗。”
“……”
“現在,你會微笑了,我很開心。”
明哲的眼眸帶著純然的光,凝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