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真真和孔舒都還跪著。
袁真真低著頭,一動不動。
“所以,如果是我害了你,你準備怎麼辦?”蘇婉的聲音幽幽地傳來,一股涼意從心底升起來。
袁真真驚恐地抬起頭來看著夫人,不知道她到底想說什麼。
“如果是我,你怎麼辦?”
袁真真支支吾吾的,“我……我……”
蘇婉忽然變了臉色,“我曾經也以為,你們可以守在一起,可是我錯了。你遠不如封為露或是於宓適合陪伴在他的身邊。”
袁真真沒有起身,但是卻挺直了腰杆,“適合不適合,是他說了算,而不是你。”
蘇婉詭異地笑了,“哦?你真的以為,在皇家,感情才是一切?你和他有感情又如何,太多的身不由己讓他根本做不出自己的選擇。如果他能自己選擇,他會由得鄭浣桐和封為露先後入府嗎?甚至之後還會有於宓。”
袁真真愣愣地看著蘇婉,先前那句話的氣勢忽然沒了。她看到過他的身不由己,可她什麼也幫不上忙。
“如果我的爹爹也是朝中重臣,我就適合陪在他身邊了?”一向對夫人敬重有加的袁真真忽然唇角露出一抹嘲諷的微笑來。她以前一直以為世界就是銅官鎮那麼大的地方,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吃著父親親手做的菜。可現在她從那裏走出來了,想走到孔維身邊,可卻發現自己迷路了。
蘇婉冷冷地提醒道,“然而你不是。你的父親隻是個罪名在身的人。”
袁真真不做聲,但倔強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所以如果是我,你怎麼做?去告發我,讓孔維從此沒了娘?還是……”
袁真真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為什麼?”
“我覺得你不適合留在他身邊,所以想出這一招來要把你從他身邊趕走。”
袁真真癱倒在地上,“為什麼?”
蘇婉下意識地看著袁真真,不明白她這會兒問的“為什麼”又是為了什麼。
“為什麼你當初明知道真相,卻也不幫著他呢?”
蘇婉愣住了,沒想到袁真真問起的是多年前的舊事。
蘇婉苦笑,“身不由己罷了。所以這些年來,我也受到懲罰了。如今我隻想護他平安,而你留在他身邊,便是最危險的因素。”
“是這樣嗎?”袁真真慢騰騰地站起起來,“今天的山藥糕裏我給夫人加了我自製的果醬,我以前聽蘇師傅說起過,夫人很喜歡吃那種果醬。”
蘇婉不知道袁真真此時站起來想做什麼,可袁真真卻衝著她笑笑,“一定要都吃完啊!因為以後,我再也沒有會做了。”不僅沒有機會做山藥糕給夫人吃了,也不會再有機會給孔維下廚了。本來想過一生一世的,可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她的承諾,竟然這麼短。而她也沒想到,這一次失信的會是自己。
袁真真的眼睛裏包著淚,跌跌撞撞地出去了。
蘇婉讓人跟著她,想看看她要去幹什麼。
可沒想到袁真真竟然又走進了慎刑司,跪下說道,“是我下毒害了良妃娘娘,是我,是我一個人做的。”
原先審理此事的人對視了一眼,忙錄口供、簽字畫押,呈交給了皇上,全然不管袁真真這前後矛盾的態度。
皇上心中有疑,不懂這個袁真真明明才從慎刑司裏逃出去半條性命,卻又自己主動回去送死了。
“她去慎刑司之前都做了什麼?”
皇上一打聽便知道袁真真原來曾經去過摘星閣,所以在摘星閣裏到底發生過什麼事呢?
慎刑司的人還在等著結案,“皇上,這案子,按規矩辦嗎?”
皇上對袁真真可不會有憐憫之情,“好,就按規矩辦事。”
慎刑司的人於是領命下去了。
孔舒還跪在院子裏,但是死活不肯認錯。這下就連惠嬪都有些慌張了,“會把孩子曬壞的,先讓他起來再說。”
宥王卻聽不進去,“這次非得好好治一治他的脾氣才行。”他話音剛落,便有小太監進來回話,看了一眼跪在院中的小皇子,輕聲說道,“禦膳房裏那個……已經要被發到寧古塔去了。”
宥王與惠嬪交換了一個眼神後,不約而同地點點頭。現在至關重要的就是要讓那個袁真真順利到達寧古塔,而不是又讓孔舒鬧出幺蛾子來。
所以惠嬪和宥王又唱了段雙簧,但總歸是讓孔舒起來了。
孔舒跪得乏了,回屋歇息去了。
而此時已經有馬車押送著袁真真出了紫禁城了。
她從囚車的柵欄裏看向外頭的天空,高遠得一點兒也不平易近人,烈日更是炙烤得她筋疲力盡。
她想象過很多次她離開皇城的場景,但獨獨眼下這一種沒有想到過。
而皇上知道孔維的脾氣,先是對此事秘而不宣,爾後下旨說孔維與於宓不日完婚。如此一來,孔維怕是得有陣子才能知道袁真真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