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靜芬聽著聲音定住腳步,暗暗深吸一口氣,才側過身拜身行禮,“嬪妾參見昭貴姬娘娘,娘娘長樂未央。”
昭貴姬轎輦緩緩行過薛靜芬身邊,旁側有雲容華與蘇沅芷服侍著,薛靜芬一看蘇沅芷在昭貴姬身邊,臉色便有些難看,隻是很快恢複,如常看著昭貴姬。
昭貴姬麵上掛著淡笑,居高臨下看著薛靜芬,雲容華一臉驕矜,蘇沅芷沉靜非常,仿佛事不關己。昭貴姬看了身邊雲容華與蘇沅芷一眼,掩唇一笑,“看起來薛容華仗著皇上喜歡,對二位妹妹很是不屑呢。”
雲容華福一福諂媚道:“薛妹妹自個兒獨行,有些事上難免不如娘娘體恤,到底是年輕…”
眾人皆是一怔,靜默如蘇沅芷都對雲容華微微側目。
昭貴姬入侍極早,未到及笄便隨王妃嫁入王府為侍妾,如今也有雙九年歲,與王府舊人比起來,竟也是年紀最輕的。然而比起幾位新秀,著實算不得小了。
而這昭貴姬最恨旁人提及年歲,縱使是安檀長她三月,亦要喚一句妹妹的。雲容華一語之下,昭貴姬顯見生了惱,狠狠的橫了雲容華一眼。雲容華猶自未覺,薛靜芬掩唇一笑,福了個禮道:“多謝雲姐姐讚譽。”
雲容華一怔方知自己說錯了話,側臉看了一眼昭貴姬,忙跪下請罪。
薛靜芬見此情景已然心中了然,淡笑一聲道:“昭貴姬娘娘心慈貌美,自然要比嬪妾更能體會姐妹們的心意。隻是時而卻讓人瞧不出娘娘的慈心,咄咄逼人之貌難免叫人畏懼。”
昭貴姬聽了很是受用,微微一笑美目一揚,“你倒是會說話。”
“隻可惜,”薛靜芬話鋒一轉,續道,“自嬪妾入宮以來,嬪妾隻見過娘娘咄咄逼人之態,隻怕會有一日如柳昭儀娘娘一般,實在不敢親近。而正如嬪妾所言,想必二位容華姐姐也有此顧忌。那麼在娘娘身邊服侍又有多少真心實意呢?”
昭貴姬一怔,迅速掃視一眼蘇氏與雲氏。蘇沅芷眉頭一緊,淡漠的臉上亦有了幾分慌亂,薛靜芬掃一眼蘇沅芷,目光一頓。
蘇沅芷亦看見薛靜芬的眼神,眸子一垂輕彎嘴角,盡是不屑。兩人動作不過一瞬,卻各自意味明了。薛靜芬心底生惱,趁著昭貴姬還未說話,福身道:“嬪妾還要向皇後娘娘請安,先告退了。”
蘇沅芷看著薛氏遠去,泠泠一笑,自顧自說了句:“左不過以為跟著熙妃便得意了些,殊不知良禽尚且擇木而棲,擺些樣子給誰瞧呢。”
聲音不大不小,正巧能讓昭貴姬聽見,昭貴姬頭一偏,意味深長地看了蘇沅芷一眼,叫起了一旁跪著的雲容華,揚長而去。
直到巳時三刻,朝臣才漸漸退去。無非是報備一些選秀事宜,奕澈並不很在意,也聽著膩煩,索性都交給禮部準備。
江海勝追著奕澈的腳步,“皇上,皇上,回建章宮還是…?”
奕澈正欲說話,又緘口不語,江海勝深知奕澈心意,詢問似的道:“要不…”
奕澈手一抬,阻了江海勝的話,道:“去鳳儀宮吧。”
皇後久不見皇帝,聞聖駕前來自然十分歡喜,忙在殿前迎著,皇後穿了一席絳紫色的鳳穿牡丹對襟襦,一條月牙色穿銀絲暗花羅裙作襯,素淨端莊,不失風範。奕澈見了亦覺清爽,不由心情大好,虛扶一把道:“不必多禮。”
皇後笑盈盈道:“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此禮既是君臣之禮,又是夫妻之禮。”
奕澈滿意一笑:“皇後向來不驕不躁,六宮由皇後打理,朕很放心。”
皇後一福身笑道,“臣妾能有今日,均是托皇上福澤,不敢不盡心。”皇後端了一盞茶服侍奕澈喝了,在暖閣一側坐下,靜待下文。皇後很清楚,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奕澈待她素來情分淺淡,不過是相敬如賓罷了,奕澈今日前來,必定有事商議。
“選秀…”果然,奕澈沉吟片刻道,“朕實在無心選秀之事,此次選秀,就由皇後與母後主持吧。”
皇後聞言大驚,忙道,“皇上,大周自古沒有內室參與嬪妃選秀的規矩。大多是太後與皇上主持,再不濟,也是帝後主持。這選秀…原本就是為皇上選可心人兒,臣妾怎能擅自主張啊。”
奕澈眉目含愁,“朝堂之事朕樂得應付,隻是驟見好一群鶯鶯燕燕,實在是腦仁疼。”
皇後恭謹低頭,合手在腰間道:“皇上還是親臨儲秀宮吧,太後的意思拂不得,也免叫諸臣非議。”
奕澈揉揉眉心,靠坐在暖閣中,“罷了罷了,朕想躲懶卻不得所願了。”
皇後指尖點了薄荷膏為奕澈輕揉太陽穴,四月的陽又軟了些,洋洋鋪在人娟鍛包裹的身上懶懶的舒適。皇後的手勢輕柔,薄荷雖清神,奕澈卻也微微犯困,皇後殿外樹影斑駁,有寸許透過窗欞撲在雲錦鳳銜牡丹紋的桌布上,皇後溫聲音溫和,仿佛涓涓細水:“臣妾還有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