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乎,韓茵蘭進雲霽院讀書的第二日開始,趙河洲放下了《資治通鑒》,改為講起了李治和蘇小小的故事,這兩位奇女子,身上有唯二的共同點,一是才貌雙全,二是多情無畏,都是女追男成功的案例。
果然,天賜聽得似懂非懂,康月懂裝不懂,韓茵蘭心潮澎湃。看著她離去之前緋紅的雙頰,晶亮的雙眸,康月無聲地笑了,開始期盼關朗早日回府。
康月沒有等太久,兩日後,關朗就回了府,拜見過韓氏,他徑直來到書房看兩小家夥。當他發現書房裏多了個人後,再想起剛剛韓氏說的話,微微皺了皺眉頭。
趙河洲極力壓製心頭的異樣,裝模作樣地找了個由頭帶走了康月和天賜,把靜悄悄的書房留給了關朗和韓茵蘭。
關朗急著回房洗漱,轉身就走。韓茵蘭潔白的貝齒輕輕咬著嘴唇,隻躊躇了那麼一小瞬,就跟了上去。
“表哥,請留步。”在一個清靜的拐角,韓茵蘭終於追上了關朗。
關朗轉身,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韓茵蘭眼中蓄起一絲淡淡的水霧,瞧著四周無人,麵對關朗一身風塵也掩蓋不住的風華氣度,一咬牙就開口道:“表哥,我心悅你!茵蘭願為表哥開枝散葉,打理後宅。”
饒是韓氏剛剛已經告訴他韓茵蘭可能屬意與他,但現在親口聽到韓茵蘭如此直白的表述關朗還是有些震驚。不假思索地,關朗回道:“我從未曾心悅你。表妹此番話隻當從未出口,明日我會叫人把你的文房四寶送回,往後,為了表妹的名節著想,這雲霽院,你還是少來。”
韓茵蘭想象過很多次她拋下女孩子所有的矜持與驕傲直接表白的結果,即使不會立刻感動於她的一片真心接納自己,也可能會因內心觸動從此善待自己來個日久生情,卻從未想到過關朗拒絕得如此直截了當。她掩麵而泣了一會兒,見關朗無語望天,雖因著禮貌沒有立即離去,但滿臉隱忍的不耐,終於掉頭離去。
在關朗心中,此事沒有激起一絲波瀾,韓氏剛剛詢問他時,雖然表達了她對知書達理、溫婉賢淑的韓茵蘭的喜愛,但也沒逼他表態。他當然是明確拒絕了的。
應該說,韓氏真是個極開明的長輩。在大越,男子十五可以開始議親,弱冠前後成婚,二十歲的關朗實則剛剛適婚。早年山莊風雨飄搖之際,韓氏都沒忘替關朗相看人家,照理說這些年鍾鳴鼎食,關朗早就應該三妻四妾,她也可以早日見到曾孫輩承歡膝下。但關朗在一連五次拒絕了她相看的女子後,極是認真地告訴她旁的事他做不了自己的主,這未來的妻子,他希望可以找一個他真正心儀的。
韓氏一下子就心軟了。所以這次,郭氏的諸多暗示,韓茵蘭對她的百般討好和見到關朗時的羞怯與喜悅,她其實都明白得很,對這個娘家侄孫女,她也有幾分喜歡,所以才會詢問關朗。關朗第六次拒絕了她,韓氏心裏也隻有些稍稍遺憾,在她心中,沒什麼比孫子的幸福更重要的事。
遠遠瞧著韓茵蘭已經遇到了她的丫鬟柳枝,關朗就想邁開步子,誰知頭頂突然一陣“悉悉索索”,然後,隨著一陣清脆的“朗叔”,一個不明物體從天而降,他本能地伸手接住,入眼的是康月那張紅撲撲水靈靈的蘋果臉。
此刻,這張生動的臉上滿是怒意,稍稍直起身子,伸手摟住關朗的脖子,昂起頭,對著頂上那棵枝繁葉茂的梧桐就大聲嚷:“夫子,你太壞了,為什麼推我?這麼高,我摔下來,可是要香消玉殞的!”
康月說話的時候,下巴就擱在關朗肩頭,溫熱的鼻息剛剛噴在關朗耳邊,關朗心中就升起絲絲嫋嫋莫名的情緒。為了掩飾自己,他把康月輕輕放下,抬頭望去,隻見趙河洲帶著天賜坐在一根樹杈上一臉促狹。
“這,就是你說的有重要之極的事情要說與月兒和賜兒聽?”
趙河洲不回答,又把天賜往下輕輕一拋,關朗順勢接住,然後,他才慢慢從樹上爬了下來,慢慢說:“我剛剛替你解決了一樁不甚和美的姻緣,你不感謝我反質問我是何意?”
看了一眼滿臉精靈古怪的康月,趙河洲用手中的白玉骨扇敲了敲她的腦袋,繼續道:“不對,你也不用感激我。你要謝的,是你這侄女……”
然後,關朗就知道了康月和趙河洲做的一切。
此事的後果是,關朗一把抱起康月,直接回了慕淵閣,說是要親自教導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