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醫生護士走過向向小杉點頭,錢梅子怕他們聽見,說,小杉,你亂說什麼,錢梅子雖然相信高三五的話,也相信高三五的為人,不會亂說,更不會無中生有,小題大作,但是在她的心底呢,很希望小杉聽到這個事情,會很理直氣壯地解釋,說高三五看錯了人,或者說高三五誤會了,根本不是什麼三陪幾陪,隻是幾個朋友一起玩玩,或者不是理直氣壯,是有些慌張地辯解,說一大堆叫人聽了不知是真是假的話,卻想不到向小杉既不理直氣壯。也不慌張,卻如此坦然,如此鎮定,好像她在舞廳裏陪人跳舞是很光彩的,錢梅子一下倒不知說什麼好了,愣愣地盯著向小杉。
說話間又有好些打針的人湧進注射室,聽得小凡在裏邊大聲嚷嚷,罵病人,病人呢,多半不敢吭聲,有的病人,從注射室裏探出頭來,看著向小杉,不敢催她,但卻眼巴巴地希望她快點進去打針,小凡在裏邊又喊,看什麼看,就許你們一個跟著一個來打針,就不許我們做護士的有事情,說幾句話,嚇得探出頭來的人又縮回頭去。
錢梅子說,小杉,你先打針,我在外麵等你。
向小杉說,等我做什麼?
錢梅子張了張嘴。不知說什麼好,那麼多病人等著打針,又不能不讓小杉去工作,想到小衫居然出去做三陪小姐,心裏難受,隻好說,小杉,你要錢,你哥哥嫂子會支持你的,你為什麼要這樣?
向小杉說,你給我錢,你有幾錢, 自己下了崗,述給我播呢,說著便回注射室去,錢梅子站在門口看看,小杉動作熟練地操起注射器,給人打針個孩子高興:地說,阿姨打針不疼。
錢梅子站了一會,心裏酸酸的,來到民院的院子裏,在花壇邊沿坐下,看著進進出出的病人和病人家屬。
這麼坐坐,時間晃過去,到了下班時間,向小衫走過來。說,嫂子,你沒有走?
錢梅子說,小杉,你答應我,不再做這樣的事情。
向小杉說,我沒有做什麼不好的事情,就是陪人家跳跳舞,都是朋友,都很規矩的,你別以為陪跳舞就是很下作的事情。不相信你可以到舞廳點也不下作的,找我們跳舞的人,不是社會上那種混子,也不是那種暴發戶,都是有檔次的人。
錢梅子說,不管人家有多少檔次,你去陪人家跳舞,你就沒有檔次。
小衫說,本來,我一個小護士,哪裏說得上檔次。現在跳跳舞,和他們談談說說,倒也長不少見識,看錢梅一子憂心忡忡,又說,嫂子,你別把這種事情看得大嚴重,現在外麵,這也算是比較文明的事情,做老師的,做醫院護十的,還有做幹部的,女大學生,都陪人跳舞。
錢梅子說,不管人家怎麼做,你不能再去。
向小杉說,嫂子,我這也是減輕大家的負擔,也是給楊展減輕壓力,楊展都當了隻年律師了,還和人家合住一間小屋,省吃儉用的,幹什麼呢,還不是為我們以後的婚事我多掙點錢。他也不要這般辛酸了。
說到楊展錢梅子更擔憂,說,楊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向小杉說,我沒有和他說,但是我估計,他早晚會知道的。
錢梅子驚訝地看著向小衫,十分不解,說。小杉你不怕楊展知道?
向小杉說,開始的時候,我真得很怕,他問我,晚上幹什麼,我就心慌,好像被他發現了什麼,抓住了什麼,但是現在我的心情不一樣了,經過這麼一段時問,我想通了,我這也是憑本事掙錢,和我做護十給人打針不也一樣嗎,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同事們都拿著飯盒到食堂吃飯,招呼向小衫,向小杉說,嫂子,要不你也在我們食堂吃一點?
錢梅子說,你去吃吧,晚了買不到菜,我回家去了。
向小杉跟匕同事一起往食堂去了,錢梅子看著小杉的背影消失,心裏不是個滋味,出了民院,想回家,又想回家又怎麼樣呢,下崗了,再下崗,也不知再能到什麼地方去,又想向小杉這事情怎麼得了,總得想個辦法阻止她,胡思亂想就想到了找小杉去跳舞的阿娟,想回頭去問小杉阿娟的地址,但是知道小杉不肯告訴她,就找到小杉的另一個同學家,打聽廠阿娟的地址,找到阿娟家裏。
阿娟說,我認得你,你是小杉的嫂子。
錢梅子說,是的。
阿娟說,你一個做嫂子的,管這麼多幹什麼呢,小杉自己願意,你就讓她快快活活過過日子,不好馮?你想,小杉這樣一個年輕漂亮姑娘,連化妝品也用不起,現在多好,想買什麼都能如願,逛大市場時心情多好,有什麼不好口
錢梅子說,這代價太大了。
阿娟說,現在這樣的時代,做什麼不要花代價?
錢梅子說,阿娟,你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是小杉不能做這樣的事情,我求求你,不要再叫小杉了。
阿娟說。現在我不叫她,她自己也會去的,小杉已經習慣了。
錢梅子說,我如果說不動小杉。我隻好告訴她哥哥姐姐,叫他們來管她。
阿娟說,不管誰來,都管不廠這事情的,你以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們做事情都是有規矩的,小杉人圈,我是替她墊了保證金的,我告訴你,多少姑娘想進圈都進不來呢,你若是一定要叫小杉走,如果小杉自己也願意走,是可以走的,但是要退還我替她墊付的保證金。
多少?錢梅子問。
阿娟說,兩萬,頓一頓,又說,還有,要經過大哥同意。
錢梅子說,大哥是誰?
阿娟說,你就別問大哥是誰,你先將小杉的E作做通,再拿兩萬塊錢來。再說大哥,又頓一頓說,以我的看法,大哥不會同意,小杉是很出色的,顧客現在都知道她的名字,點名要她,如果大哥不同意,這事情就沒門,你想也不要想。
錢梅子說不出話來,阿娟說的“顧客”兩字,像兩根針刺在她心上。
錢梅子回到家已經快一點鍾,也不覺得餓,但是吃飯也算個任一務,即使不上班,吃飯的任務還是要完成的,沒興趣做什麼東西,就下了 一碗麵,正吃著,有人在外麵喊,錢梅子,錢梅子在家嗎?迎出去一看,是居委會主任,迎進來,看看飯桌,說,喲,錢梅資。這麼節約,錢梅個入,也不想吃什麼,下碗麵吃了就算,二任說,錢梅子,聽說教委招待所那邊你又不做了?
錢梅子說,不是我不做了,是不要我做了,招待所也賣掉廠,我沒地方做了。
主任說,正好有個工作,你看看能不能出來幫我們做做,便將事情說了說,開發長街五景和橋西淤買場的下作戶協不才始,在統一的規劃中,長街沿街一麵的住宅,都要開辟成店麵形式作出統一的修複和裝磺,這就需要對沿街的房上,作一些調查了解和麵積登記工作,看看沿長街到底能開出多大多小的一些店麵,至於店麵開出來,以後是派什麼徉的用場,賣什麼樣的東西,那是第二步的事情,總是要開能夠掙錢的店,而不會蝕本的店罷,若是私房呢,當然是房主自己做主,級領導隻能有個傾向性意見,聽不聽,照不照辦。還是房主自己說了算,如果是房管所的房子呢,當然是由房管所和有關部門說了算。
本來這種工作該是開發部門的事情,但是他們落實到居委會,居委會的一班人呢,老的老,病的病,文化水平也有限,怕做不好這個工作,想到下崗的一批人中間也有水平比較好的,但水平比較好的,有的又找到了新工作,有的呢,也不一定願意給居委會做事情,排來排去,覺得錢梅子比較合適,也比較好說話,便過來找錢梅子。
錢梅子也知道長街要開發的事情,但想不到這麼快真的緊鑼密鼓起來,心裏也蠻高興,就答應居委會主任,主任說,我就知道,錢梅子是好說話的。工資報酬間題,現在他們還沒有談到這個問題,但是錢梅子你故心,有我們在不會虧待你的,他們若是虧待你,我們也不答應的。
長街相當的長,尤門牌號就有一百多號,每個門牌號裏又有複雜的情況,錢梅子挨家挨戶解登記情況,住戶什麼樣的態度都有。是公房的,也沒得話說,反正公家做主,若是私房的,事情就多了,有的人家呢, 巴不得讓他們開出店麵來做生意,但也有的人家呢,偏偏和別人的想法不一樣,不願意將自己家的房子改作店麵的,再比如修複和裝磺的錢吧,若是私房,當然得自己掏, 幹嗎昵。我什沮解杯的油不接電不槍一嫩仕下去,幹嗎要叫我出錢修房子,房子是我自己的,我願意修就修,不願意修就不修,政府管天管地,管得了我私房修不修?也有的呢,沒錢,修也是想修的,修呢也是必需要修了,可是窮呀,沒有錢修,你政府要叫我修嗎,那你政府出錢,等等這些問題泥,錢梅子是說不清的,大家說,我們知道你,你也是幫他們做做事情,你也做不了主,我們和你說了也沒有用,但是仍然要和錢梅子說說,甚至願意和錢商量商量開了店麵做什麼生意的。
其實在整個條長街最合適開店的還是向家老宅這裏,向宅開間大,從前有一字排開八扇牆門,後來都砌了牆,將這堵十多米寬的牆推倒,再進深進去,可以開出百十平米的店麵,比如能開做個飯店,也就蠻像樣了,但向宅的性質比較奇怪,除了向緒芬家住的一進房仍屬私房,其餘的都是屬於“房管所的,包括牆門間開以開飯店的地方,都是公私合營合給了公家的,所以,開不開飯店,向宅裏的人,誰說廠也不算。
錢梅子沒有敢把小杉的事情告訴向覺民,看起來高三五也沒有對誰說過這事情,錢梅子很感激高下五高三五問她和向小杉怎麼說的,錢梅子把小杉的話說給高三五聽,高三五歎息了一聲,說,怪呢也難怪他們,現在老老實實做工作的人收入實在太低,錢梅子說,那你看該怎麼辦呢,她又不聽我的,萬一給楊展知道了,會不會有想法,高三五說,想法肯定是有的,人可以對別人的事情很開放。但碰到自己的事情就不開放。錢梅子說,是的呀。
錢梅戶留心小杉的態度,看她是不是知道自己去找過阿娟,向小杉去若無其事,向小杉說,嫂子你就別再操我的心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做的事情自己能夠負責,你擔心我,我還擔心你們呢仇亥裏縣不縣相商佑址個擊體汁日不。樣,我大哥呢,老老實實教教書,你呢,六八,日子能過下去嗎,我自己的事呢,我也不會指望你們,我靠自已解決自己困難,但是小輝還得靠你們呀,小輝明年要考大學,你們是希望他考上呢,還是希望他考不上,當然是希望他考上,但是考上了這四年的大學費用,你們到哪裏去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