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梅子回來告訴了向淤，向齡說，好個小子，什麼會長不同意，副會長不同意，他是經理，經濟往來根本不需要經過什麼會長不會長同意，八成過了一夜又後悔了。
阿兵那裏呢，也有了回音，也和向放的情況差不多，滿懷信心和希望而去，失望而歸。
下晚錢梅子碰見下班的吳同誌，說吳同誌，你是董事長呀，你怎麼不著急？
吳同誌說，你怎麼知道我不著急。
吳同誌有個很有錢的親戚在離城不遠的縣城裏，昊早起來，就上了往縣城去的班車，到了縣城，找到親戚的單位，把事情向親戚說了，才說了一半，親戚就聽出意思來了，慌慌張張地拉了昊同誌出來，說，你怎麼什麼事情都能當著外人說，人家聽了，還以為我有多少錢，吳同誌說，難道你的家庭情況你們同事都不知道？親戚說，我告訴你吧，我以前是有點錢的，現在沒了我也不想讓同事他們知道，吳同誌涼，說，你不是囚為知道我要來找你借錢就說沒有錢吧，親戚說，天地良心，我是那樣的人嗎，回頭進去和同事說了一聲，提早下班，就拉著吳同忑來家，從床下麵的抽屜裏摸出一個信袋，從裏邊拿出兩張蓋著章的白條，吳同誌一看，是某個村的公章，具體落款，是村辦化工廠，寫著，今收到某某某集資款五萬元，別一張是三萬元，年利25 00，時間是二年前，吳同誌有些不明白，朝親戚看，親戚哭喪著臉，說，沒了，要不回來了，我的全部家產都投進去了，吳同誌說，這是有公章有單位的，親戚說，那個廠已經宣布倒閉了，吳同誌說，那是村辦廠，廠倒閉了，村還在，你找村裏呀，親戚倒掛了眉毛，說，是個貧困村。想一步翻身登天的，所以當初下了大決心，背了天一樣大的債辦化工廠的，結果行情沒有摸準，產品滯銷，現在呢，村裏也不賴，承認是欠著錢的，凡是有條子的都承認。但是還不出錢，連村裏的辦公室幾間破房子也都被法院封了。封了又怎麼，仍然是沒有錢，昊同誌說，你怎麼把錢存到這麼一個鄉下去，親戚說，唉，貪圖他的利息高呀，吳同誌說，人家可以打官司，你也可以打，親戚把頭搖得撥浪鼓似的，說，打了官司就什麼也沒有了，現在我好歹有這兩張白條呢，有時候拿出來看看，也自我安慰一些，說不定哪天人家村裏好起來，能還我們，若是打了官司呢：他判村裏一間破屋給我，我要了幹什麼，賣又沒人要，吳同誌陪著親戚歎了氣，親戚說，碰到這種事情，我還不敢和別人說。好心的人吧，同情你，覺得你倒黴，可憐，不好心的人呢，笑話你，認為你話該，看好戲。
吳同誌在親戚家吃過飯，親戚把他送到長途車站，離開車時間還有一陣，吳同誌叫親戚回去，親戚說，那我就先走了，昊同誌目送親戚遠去，看著他已經微駝的背影，心裏酸酸的，想到錢沒有借到，想到早晨出來時，錢梅子巴巴地看著他的那種期盼的目光，現在他回去，可以想象錢梅子的目光會是什麼一種失望的樣子。
發現候車室對麵的座位上坐著的女同誌，好像有些臉熟，但想不起來是誰，昊同誌正猶豫著要不要去接觸她的目光，突然就看到她向他笑了一下，就在這一笑的過程中，吳同誌突然想起她的名字，吳同誌有些不好意思，說，你是於小婉？
於小婉說，是的，你剛走進來的時候，我就認出你來了我想和你打招呼，你好像不認得我。
吳同誌說，我怕認錯人，無端端地向一個不認得的女孩子笑，不可疑麼。
於小婉說，什麼女孩子。我恐怕比你大呢。
吳同誌朝於小婉看看，說，不見得，你哪一年的？
於小婉抿嘴一笑，說，你哪一年的？
吳同誌說，錯了錯了，犯錯誤，間女士年齡，犯錯誤。
於小婉的臉有些紅，吳同誌不由又看了她一眼，這時候車來了，他們一起L車，兩人座位不在一起，於小婉指指自己身邊的乘客，向吳同誌說，吳同誌，你和他調換一下，吳同誌就過來調換位置，那人倒也爽快，二話沒說，就坐到吳同誌的位子上，吳同誌過來，在於小婉邊上坐下：於小婉笑了一下，說，你知道我叫於小婉？
吳同誌說，我也覺得奇怪，怎麼突然一下就叫出你的名字來了。
於小婉說，你怎麼會知道的？
昊同誌想了想，有些奇怪，我怎麼知道她叫於小婉，我在哪裏遇見了她的呢，吳同誌說，你是向小桐的同學？
於小婉說，我參加過市文化局舉辦的越劇演唱比賽，你是評委之一。
吳同誌說，噢，對了，於小婉，我記得有你的名字，是去年，你參加複賽的吧。
於小婉笑著說，哪裏是去年，好幾年前的事情了，我哪裏進複賽了，連初賽也排在最後的名次裏，根本不行。
吳同誌說，你唱的哪段？
於小婉說，天上掉下個林妹妹。
吳同誌說，你唱小生？
於小婉說，我的嗓子隻能唱小生，唱花旦唱不上去。
吳同誌說，好像唱天下掉下個林妹妹的有好幾個，你可能這裏邊有些吃虧了。
小婉又笑起來，說，哪裏，天生我唱得不行，我是瞎唱唱的那時還在廠裏工作，那次也是碰巧，和幾個人右裏唱歌唱著玩的，給廠辦主任看見了，說，你唱得好，參加市裏的比賽吧，我說，我不行的，我是瞎唱唱，怎麼去比賽，他說，幫幫忙，幫幫忙，別的單位都已經報了名，就我們廠空著， 又要吃鴨蛋了幫幫忙。我們笑他，說，幫什麼忙，吃鴨蛋是廠裏吃，又不是你吃，吃鴨蛋，叫七麵批評也好，說魷我們廠不重視文化，好事，他求爺爺告奶奶了，說，幫幫忙，幫幫忙，我也拿他沒辦法。就唱吧，就去唱了個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嘻嘻，出洋相。
吳同誌說，沒有通過初賽？
於小婉說，根本不行，你知道誰給我打了個最低分？
昊同誌猶猶豫豫地說，不會是我吧？
於小婉忍不住又笑，說，正是你呀，才給我七點八五分，嘻，嘻嘻，我真的那麼差呀。
吳同誌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
於小婉說，怎麼對不起呢，天生我唱得瞥腳。
吳同誌說，那次是沒有團糟，我記得有個叫馬麗麗，用錄音帶冒充，唱到一半，突然帶子出了問題，被發現了，哭起來，場上大亂。
於小婉說，我也記得的，哭得一塌糊塗，後來重唱，其實唱得真是很好，何必冒充呢，反而評不上了，我們大家都說，如果她不冒充，憑自己的實力，應該能L去。
吳同誌說求勝心切呀。
於小婉說到了那上麵，誰不求勝心切呢，像我這樣，瞎混混，少有的，說著又笑。
吳同誌說，你是個開朗的人。
於小婉說，也不見得噢，你相處時間長廠就會發現第一次接觸時會有許多假象噢。
吳同誌說，你很實事求是。
於小婉說，也不見得噢，停了停又說，其實我們兩家，關係也應該算得近的，我兒子比你們吳為大兩歲，和你們吳為在
個班上。
吳同誌說，上學上得遲？
於小婉輕輕歎息一聲，過廠一會說，學習不行。
吳同誌說，不會的，男孩子調皮，貪玩， 長大些會好的。
於小婉說，也許吧。
一路竟然就說了許多話，不知不覺車就進了市裏，到了站，下車的時候，吳同誌說，你到縣裏幹什麼呢？
於小婉說，我來討債。
吳同誌說，你們單位怎麼叫女同誌出來討債，這算什麼，多不方便。
於小婉說，也沒有什麼不方便。我也習慣，看著吳同誌，你是出差吧，我知道你們文化局常常要題基層的。
吳同誌說，不是出差。也沒有猶豫就把幾個人合夥開飯店的事情說了說，說自己在縣城有個親戚，家裏好像有點錢，打電話過來，哪知電話號碼已經改過，打不到了，專程坐了車到縣城來試一試的。
於小婉聽了，說，試一 J.麼樣，恐怕也難吧，你沒聽現在外麵大家說的一句話，你若是想失去一個朋友，你就借錢給他，你若是想得到一個敵人，你就借錢給他。
吳同誌說，是的，他也沒有錢了，錢都集資到鄉下拿不回來了。
說話間，已經到了街頭，於小婉停下了，看著昊同誌說，你們缺多少？
昊同誌說，兩三萬。
於小婉說，也不算多口
吳同誌說，多是不算多，對有些人說來，這是小菜一碟，可是對我們這些靠工資吃飯的人，已經極盡全力，再也拿不出來了。
於小婉手指指前方，說，我朝那邊走了。
吳同誌說，再見。
於小婉說。再見。
他們分頭走開，吳同誌回頭看看於小婉，於小婉也回頭看了一下他，他們互相笑笑，擺手，走了。
這一天是周末，吳同誌回家時已是下晚，沒有看到錢梅子，就急急地跑回自己家，他怕看錢梅子的眼神，進屋看到吳為已經開了電視在看電視，聽得向小桐說，吳為，你作業做了沒有2
吳為說，明天星期天明天做。
向小桐說，能拖就拖噢，見吳同誌進夾，便向昊同誌說，就這點沒有上進心，什麼事情，能賴就賴，什麼事情，能拖就拖，滿腦筋的玩，玩玩，電視，電視，電視。
吳同誌說，昊為，說的是誰呢？
吳為根本沒有聽見，無動於衷。
向小桐說，我是教育不好他了，你教育吧。
吳同誌去關了電視，說，做好作業再看電視。
吳為又去把電視打開，說，跟你說了明天星期天明天做，煩不煩，
吳同誌說，你今天做好了明天玩起來不是更痛快？
吳為說，我不願意。
向小桐說，就這樣，你看吧。
吳同誌有些生氣，說，你不願意？什麼叫你不願意？難道你不願意上學就可以不上？
吳為說，我沒有不願意上學。
吳同誌說，我看你的樣子就是不想上學的祥子。說著又要雲關電視，吳為大聲吵起來，昊同誌說，吳為，我和你談談，你長大了想不想有出息？
吳為眼睛不離電視，嘴上說，什麼？
吳同誌說，問你呢，長大了想不想有出息？
吳為說，噢，什麼，出息？不知道。
吳同誌說，你再調皮，我打你。
吳為說，現在都是獨生子女，家長都寵的，舍不得打口
昊同誌忍不住笑了，向小桐說，還笑，弄不好了，這個小孩。
吳為說，我怎麼啦，我功課又不比別人差，你們自己說的我又不笨。
吳為說到笨，吳同誌突然就想到於小婉，想起於小婉她兒子的事情，不由看了向小桐一眼，說，向小桐。
向小桐正在忙晚飯，因為吳同誌沒有借到錢，她的情緒也不怎麼好，沒精打采地抬眼看看他，嘴不應心地說，什麼？
吳同誌說，你有個同學叫於小婉？
向小桐想了想，又看了吳同態一眼，說，子小婉？她好像比我高一級吧，你認得她？
吳同誌說，今天到縣裏在車上和她同坐一輛車，在車上我也沒有注意，開車的時候她叫我的，她叫我，我都記不起來了，好像有點麵熟，還是她記得我，去年她參加市文化局的越劇演唱比賽，我是評委，我給了她個最低分，我記不得她唱得怎麼樣。
向小桐說，她從前是很活躍的，現在好像不怎麼出頭露麵了口
吳同誌說，當時參賽的人名字和單位都不向評委公布隻知道幾號，要早知道是你同學，也多給她打兒分，要不讓人家說胳傅肘子往外拐。
向小桐說她也算不上我的同學。
吳同誌說今天她說出這個事情來，我倒不好意思。
向小桐沒有再吭聲，晚飯弄好了，大家吃了，又看電視，到很晚，吳為終於累了，去睡了，吳同誌又看了一會電視，回頭看看向小桐，說，向小桐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