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20(3 / 3)

了因又來,玄空師父也有些奇怪,玄空師父認為心如平原走馬,易放難收,佛門淨地,須持正念,既入佛門,更須修心明心,不使走馬,無心庵和蓮花廟這種過往甚密的交際,並不是什麼好事,既然過去從未有過,以後也不應該有,因此玄空對了因說:“老袖還有一課經,須得念完。”說著就走開了。

會覺好象從了因的眼神中看到一種意思,是什麼意思,會覺說不清,但會覺有一誤解這是肯定的,會覺的誤解使會覺有了一種想法,這想法又使會覺有些心神不寧。

了因是受戒之人,佛說受戒之人若不能持戒,所犯之罪比不受戒人要加倍的大,無論如何會覺認為應該和了因談一談。

會覺的這種想法差一點害了他自己。

這天會覺和了因談了一次話,談過之後,了因神色匆匆地走了,臨走時了因朝根生笑了一笑,根生站在廟門前目送了因匆匆離去。

根生以及會覺玄空他們都不知道了因這一去,幾乎給他們引來一場殺身之禍。

以後才知道,會覺和了因的談話是禍根。

本來是會覺要和了因談談佛,談談對於佛的理解,談談戒律,會覺好象是要對了因進行一翻勸導。可是結果這一次談話的主動權卻被了因掌握,了因先說了東洋人許多壞話,這樣就使這次談話進人了一種規定性。

會覺在這兒年中對日本人的所作所為當然是有看法的。

所以當了因問他“會覺師父你恨不恨東洋人”時,會覺說:“隻靠恨是沒有用的,佛說是法平等,無有高下,那些人因為迷失本性,起顛倒邪見,發慎怒心,惱害心,殺生取利,我等學佛之人,理應代佛宣傳,我想我是應該做一點工作的。”

了因連忙問:“會覺師父你在做工作?”

會覺說:“正在開始。”

了因說“噢”,以後就匆匆走了。

事情是在半夜裏發生的。

根生在睡夢中被人吵醒,又被人提著衣頸拖出廟門。根生迷迷糊糊看到廟前空場上圍了許多人,空場中央點著火把,日本兵挑著刺刀走來走去。狼狗在叫。

場麵很大。

根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大的場麵,根生在迷迷糊糊中感到害怕。

根生被人操到場子中央,他看見這一側站著玄空師父,會覺師父,現在加上他自己,對麵的一側站著無心師太了淨師姐和了因師姐,根生看到了因師姐的臉在火光的照耀下白裏透紅,她的眼睛驚恐萬分。

日本隊長佐佐木反複地說:“支那兵”,他的陰險凶狠的目光轉在玄空會覺無心師太的臉上。

日本人要捉支那兵,日本人懷疑會覺是支那兵,但是日本人先不抓會覺,他們也許想再釣幾條大魚。

佐佐木的話和佐佐木的眼光使在場的人十分害怕,而佐佐木將三個尼姑兩個和尚還有根生趕在場子中央這樣的做法又使在場的人十分吃驚,口本人捉支那兵是常有的事,但是捉到和尚尼姑頭上這是很奇怪的。他們很想竊竊私語議論和尚尼姑和支那兵的事,但他們不敢,會場沒有一點聲息。

狼狗又叫了幾聲,閉了嘴,它喉嚨裏的呼嚕呼嚕聲同樣令人毛骨驚然。

玄空會覺和無心師太,他們的樹樁功都有根底,站著紋絲不動,了因和了淨被推來操去,了淨麵色慘白,了因十分驚恐。

根生呆頭呆腦地看著這一切,他隻是不敢看狼狗的臉。根生還不明自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人說話,狼狗間忽又兒聲。

佐佐木走過來指著玄空師父:“你的,老和尚,是不是支那兵?”

玄空閉目合十,念一聲:“阿彌陀佛!”

佐佐木說:“你不是支那兵?”

玄空師父說:“出家人不打逛語。”

佐佐木冷笑,說:“出家人,你們中國人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是不是,你,老和尚,善?”

玄空師父說:“諸惡莫作,眾善奉行。”

佐佐木說:“你,老和尚,善,你的善報呢。”

玄空師父微微搖頭,然後閉目合十,念一聲“阿彌陀佛”說:《因果經》說:欲知過去因,見其現在果,欲知未來果,看其現在因”

佐佐木愣了一下,過來站在會覺跟前,他盯著會覺看了好一會,突然說:“你,支那兵。”

會覺搖搖頭。

佐佐木說:“你,說謊。”

會覺也說了一句:“出家人不打逛語。”

佐佐木說:“你,和尚,為什麼不在廟裏?”

會覺說“出家人修行問道,雲遊四方,感悟人生,化度眾生,佛在出家修行六年之後,在尼連禪河旁菩提樹下證得正果,不知貴國對於佛教技義是怎麼理解的,是否認為修行問道有悖佛的教導

佐佐水愣了一會,放開會覺,走向根生,他揪住根生的衣襟,這時候根生也想說:“出家產不打逛語”,因為根生認為玄空師父和會覺師父說了這句話已經過關了,可是根生說不出來,他隻是說:“出家人,出家人.......”

佐佐木一把淮開根生,朝無心師太那邊走去,佐佐木把了淨和了因拉出米,叫人撕開她們的棉襖,露出裏邊的貼身襯衣,無心師太被兩個日本兵擋著,她不忍看了淨了因的狼狽樣子。閉了眼,說:“老身阪依佛門數十年,久已不動肝火……”

佐佐木並不聽無心師太說話,他拿過一個日本兵的刺刀,在了淨麵前晃了一下,隨後慢慢地用刺刀挑開了淨的內衣,了淨的胸乳立即露了出來,乳房被劃開一道口子,血滲了出來。

隨著了淨的一聲尖叫,這時候發生了一樁十分慘烈的事情,無心師太念了一聲:“我佛慈悲”,忽然地衝向一個日本兵的刺刀,刺刀立即穿透了無心師太的身體,血流了一地。

無心師太的身體從那把不動的刺刀上斜一下來,倒在地上。

無心師太死了。

佐佐木狠狠地打了那個呆若木雞的日本兵兩個耳光,日本兵更加莫名其妙,他不停地“晦依晦依”,但顯然不知道自己錯在什麼地方。

玄空師父閉目合十,連續念了幾遍“我佛慈悲”,然後他說:“佛說,自殺為大罪,師太如此作為,有悖佛義,佛法無邊,我佛慈悲,願無心師太早口脫離六道輪回,早日升西……”

在這樣的情勢之下,玄空師父心無二用地念經,這大概使佐佐木覺得奇怪,他凝神聽了一會,他的臉色好象緩和了一些,過了一會,佐佐木拍拍會覺的肩膀,說:“你,承認吧,支那兵,無心師太已經為你而死,你還要叫誰再為你死。”

會覺並不害怕,他笑了笑,說:“你說我是支那兵,你有什麼證據?”

佐佐木回身朝了因一廠淨站的方向看,那邊一片混亂, 一了因暈過去了。

佐佐木吐了一口唾沫,說:“中國人,呸!”

會覺說:“佛說,一切有情皆是佛性,平等無二,你們不惜殺害眾生,取其血肉,為我所用,殊不知我本假我,敵非真敵……”

佐佐木盯了會覺一會,按照慣例他也許應該拉起會覺的手看看,再扒開他的衣裳,看看肩,但佐佐木沒有這樣做,他問會覺你什麼時候出家?”

會覺說:“民國九年。”

佐佐木說:“有十年了。”

會覺不說話。

佐佐木突然一笑,說:“和尚不念佛,去做支那兵,你說這是什麼原因?”

會覺說:“我不是支那兵。”

佐佐木說:“你說你不是支那兵,你有什麼證據?”

會覺說:“我佛知道。”

佐佐木“呸”了一聲。

會覺說:“我佛慈悲。”

佐佐木把會覺推到場子中央,大聲問:“你們說,他是不是支那兵”

沒有人說。

佐佐木又問:“誰能為他擔保?”

仍然沒有人說話。

佐佐木在人群而前繞了一圈,他冷笑著不停地將唾沫吐在人的臉上,可是沒有一個人動彈,也沒有人抬手擦唾沫。

已經說過,關於根生單線聯係的故事既然發生在楊灣,或多或少具有一些楊灣特色這是不言而喻的,那麼什麼是楊灣特色呢,涕唾在臉上,隨他自千了,這就是楊灣特色嗎?

會場一片肅靜,佐佐木突然聽見一陣可疑的“絲絲”聲,很象引爆炸藥導火線的聲音。

佐佐木的眼睛在附近的人臉上一一掃過,他發現根生的臉漲得通紅,佐佐木朝根生走過去,他聞到一股騷臭味,佐佐木低頭一看,一泡尿正從根生的褲腿裏往外流。這泡尿很大,不僅浸濕了褲管,還流出來一大灘,冒著泡沫,散發著熱氣。

佐佐木愣了一下,隨後他哈哈大笑起來。

別人並不知道根生尿了褲子,所以佐佐木的笑,笑得大家膽戰心驚,這樣佐佐木就愈發地控製不住,他笑得完全不象一個日本憲兵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