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25
永明說:“不跟你們呀嗦了,話就說到這裏,要讓彩紅上高中。”
永明一錘定音。
父母親再沒有說話。
很明顯永明作為這個家庭的新生代的權威在這時候已經初露端倪。
至於永明在當時為什麼一定要堅持讓妹妹讀高中,是如他自己說的他們家的希望就在彩紅身上了,還是有別的什麼想法,也或者是作為他自己沒有能上得了高中的一種補償,這隻有永明自己心裏明白,父母親不明白,彩紅更是不明白。其實彩紅不明白的事情很多,要說聰明好學,哥哥恐怕要勝她幾倍,哥哥看的書也不知要比她多多少,彩紅在讀書的時候,隻不過管好自己的功課而已,哥哥卻是要博覽群書的,可是到頭來,博覽群書的永明卻連高中也沒有考取,這對永明的打擊也許很大,這一點彩紅能夠看出來。
彩紅到楊灣鎮的戶學去念高中,楊灣中學的升學率一直是比較高的,在這樣的學校讀書,彩紅應該有信心,三年的時問裏彩紅確實是努力的,沒有偷過一點懶,該學好的她都學好,老師說,以這樣的情況,隻要在高考的時候臨場發揮正常,你是能上大學的。其實也不僅僅是老師有這樣的看法,許多人都覺得彩紅是能考上大學的,如果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村女孩子,能順順當當地進人重點高中,那麼她離大學的門檻一定不遠了,大家就是這樣想的。
這想法確實很美好也很善良,卻缺少一些科學分析精神,其實在大家哄抬彩紅的時候,也有人頭腦始終是清醒的,那就是彩紅的父親。那時候連最看不起彩紅的母親也已經為女兒的前途心族搖曳,幻想著以後怎麼樣消受女兒的福份,卻被丈夫當頭澆了一盆涼水,他說,你做夢。
彩紅的父親到底憑什麼認定彩紅不能考上大學,這誰也不知道,也許他是最了解彩紅的,或者他是最不了解彩紅,也或者是他骨子裏散發出來的重男輕女思想蒙蔽了他的眼睛,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彩紅的父親覺得彩紅不可能考上大學這想法裏絕沒有什麼科學的分析,彩紅的父親是一個大字識不了幾個的農民,他還不懂得科學是什麼,他隻是憑自己的心說話罷了,在他的心底深處,就是頑固地存在著彩紅不能上大學的想法,你拿他沒辦法,也不知他這想法從何而來,因何而生,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在彩紅出生的時候給小丫蘇算過一命,命中注定的事情你無法改變,但事實上家裏卻從來沒有給形紅算討命,象彩紅這樣的頭片子,根本連給她算命的必要都沒有,達辛完全不必為她花去那一筆不該花的算命錢。
父泉的預言果然應驗,彩紅沒有考上大學。
這時候鄉間的工廠已經有了些趨勢,雖然還沒有象後來那樣遍地開花,鄉下已經有一些年輕人進廠做起工人來,隻是他們進廠做工人,並不二看他們的學曆什麼,在鄉間大家知道許多事情的決定因素是親戚關係,人情關係以及其他一些複雜的和不複雜的社會關係。當彩紅的父親幫女兒到廠裏去打聽情況時,父親說,我們彩紅高中畢業。廠長說我們的工作有小學水平就能做得很好了,父親再沒有別的話好說。他們家的親戚朋友中,也不是沒有掌一點小權的,隻是有些人關係實在太遠,而月好多年都不怎麼來往現在要進廠,突然求到人家門上,這口真是不知怎麼開才好,這話也真不知怎麼才說得口。父親找到一位做了副廠長的遠房表弟,遠房表弟很客氣答應把彩紅放在心上,可是父親也知道這種應付完全是禮節性的,是不負任何責任的。
彩紅在剛剛離開學校的那一段日子,正是鄉卜的大忙時候,彩紅幫著父母一起種地,母親說:“你看看你插的秧,什麼樣子。”
彩紅抬頭看看秧行是不象樣子,抿嘴一笑說:“我真是不行了,讀書讀笨了。”
父親在一邊說:“你還笑,你不爭氣。”
彩紅又笑笑:“我是不爭氣。”
她繼續插秧,母親也繼續批評她。彩紅在母親的批評中把秧插得好些了,其實彩紅很小的時候就跟著大人下地勞動,她並不害怕勞動。
到了咚,午時分,母親回家去做飯,父親也到樹蔭卜去歇歇抽煙,和別的男人說話田裏隻有彩紅一個人,她慢慢地插著秧,她也不著急,反正總共就這一些田,插完了秧也是沒事情做,有時候彩紅抬起身子看看這一大片的秧田,茫茫的,心裏好象有許多想法,卻不知道到底是些什麼想法,太陽照下來,秧田的水都是燙的,彩紅的襯衣都濕“Jy有人走過彩紅家的田,看著彩紅,說:“高中生歇歇吧。
彩紅笑笑:“要歇的。”
也有人說:“彩紅你真是可惜呀,考上大學,就不吃這苦頭了。”
彩紅說:“是的。”
就這樣彩紅和家電人一起忙完了農活,彩紅人也曬黑些,歇廠日,父親叫彩紅到鎮上去買些生活用品,父親把錢給了彩紅,彩紅就上路了。
這一條路彩紅真是走得熟透熟透的,三年高中,她就是在這條路上來來回回的走,後來有一天,她突然就告別了這條路,現在她又走過來,雖然中間也不過一兩個月時間,但是在彩紅的感覺上卻象是有了好多年了,她甚至覺得這條路已經很陌生,彩紅一路走著,心裏又有了些說不清的感受。
彩紅不知道,這時候命運正在她的頭上看著她,後來命運發出了善意的微笑,它開始朝彩紅招手,隻是彩紅還沒有看到。
彩紅很快到了鎮上,她在走過楊灣中學校門日的時候,看到那牆上貼著高考的紅榜,彩紅走過去看看,她看到了一大串熟悉的名字,已經說過楊灣中學的升學率一直很高的這一年依舊在全縣名列前茅。彩紅看那紅榜上的名字,看到一個名字,她就想起這個同學的音容笑貌,一切的一切又浮現在眼前,彩紅心裏真是有許多許多的感慨呢。她想為什麼沒有我的名字呢,我哪怕考上一所中專一所護校也是好的呀,可是她的成績離專科成績線還差一大截,彩紅一直也不明白她怎麼會考得那麼差。彩紅站了一會,她輕輕地歎息一聲,己經過去的事情,彩紅盡量不再去想了。彩紅正要走開,突然有人在她肩上拍了下,彩紅回頭一看,是班上的兩個女同學,這兩個女生,從高一開始就是班上最差的學生,又笨又懶,老是掛紅燈,老師同學都很看不起她們,她們也不在乎,兩人形影不離,自稱姐妹花,一個叫白牡丹,一個叫紅玫瑰,一天到晚吊兒郎當的,彩鄉記得老師還曾拿她的例子去批評她們倆,說你們看姚彩紅一個農村的女孩子能憑自己的努力念到高中,那是多麼不容易,你們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老師說這番話的時候,彩紅正在想到大學裏是睡上鋪好呢,還是睡卜鋪好,彩紅是在電視電影裏看到那些女大學生的,她想,下鋪穩當,但是上鋪很新鮮,最後彩紅也不知到底是上鋪好還是下鋪好。
白牡丹看了一眼紅榜,回頭問:“姚彩紅,你怎麼也來看榜,你不是考得很臭麼。”
彩紅說:“我不是來看榜的,我是路過這裏。”
紅玫瑰看看彩紅的臉色,說:“其實,這些人,你看,她,還有她”她指著榜上的一些名字,“她們其實根本不如你學習好呢,是不是,怎麼她們都考上了,你考不上?”
彩紅說:“我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怎麼會考得那麼差。”
白牡丹拉著紅玫瑰走開, 一邊說:“到底是鄉下人,不經嚇的,一上考場就雞頭昏。”
彩紅聽紅玫瑰說:“我看姚彩紅真是可惜,不象我們……”
彩紅看兩個女同學走遠,吮又歎息一聲,繼續向鎮上走去。其實這時候彩紅如果抬起頭來,她也許能看到命運的微笑,彩紅就不會歎息,但是彩紅她沒有抬頭,她一直往前老
彩紅在鎮上買了東西,時間已經到了中午彩紅準備回家,在經過一家飯店的時候,她聞到了飯店裏的香味,也聽到飯店裏的嘈雜,彩紅想這一切都和我無關,都不是屬於我的,就像大學也不是屬於我的一樣。彩紅咽了一口唾味,她根本不可能知道這小小的飯店卻是她十九歲人生的一個關鍵的轉折點。楊灣鎮上有好多條街,每條街上都有飯店,但是彩紅偏偏在一天,又是在這樣一個時間,在這一條街上,走過這一家飯店,以至於給她的人生帶來了很大的變化,這一切好像是早已注定了的。事實正是如此。不要忘記,從這一天起,彩紅走到哪裏,命運就在她的頭上微笑到哪裏。
如果這一天父親沒有叫彩紅上街買東西,如果彩紅上了街,但是她沒有在楊灣中學的紅榜前停留那一會,或者彩紅在街上買東西的時候多耽擱一點時間,比如到布店看看花布,到服裝店看看服裝,這對一個女孩子來說完全是可能也是應該的,如果彩紅不是到這一條街上買東西,而是到了另一條街上,因為父親並沒有指定彩紅一定要到哪一條街上的哪一家店裏買東西,所以這裏麵的隨意性也是很大的,可是事實上卻沒有那麼多的如果和或者,也沒有那麼大的隨意性,彩紅就是沿著命運給她確定的路線走,就是在那一天,那一個時間,走上那一條街,走過那一家飯店,於是,事情突然發生了。
就在彩紅聞到了香味,聽到了嘈雜聲的一瞬間,從飯店裏跌跌撞撞出來一個人,酒氣熏天,一出門正和彩紅撞了個滿懷,他斜靠在彩紅身上,哼哼著站也站不穩,彩紅正要把他推開,定睛一看,卻發現這人正是她的那個做副廠長的遠房表叔,彩紅連忙推他:“表叔,你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