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影衝了上來，他身子矯健，動作迅猛，如同一道閃電從黑暗中劈出來。他手握一件長長的東西，啊，那是一支雙筒獵槍。
那人影同地下的惡狗、天逸絞在一起，翻了好幾個滾，好像一股黑色的旋風。後來，她聽到一聲猛烈的槍響，又是一聲。
一個人搖搖晃晃站起來，臉上在淌血。她看清了，是黃大鯨。惡狗的腦袋開了花，倒在一邊死去了。天逸躺在邊上，已經昏迷。
黃大鯨看了看她，獵槍從手中跌落。
她迎上去說：“虧你趕來……”
他沒有回答，從她身邊走過，穿過花園，一直走進白樓。他拿起電話筒，撥通了110。
李兆民幾乎是用衝鋒的速度在趕路，衝上斜坡，又從崗上衝下來。路又濕又滑，有時他站腳不穩，幾乎從崗上滾下來。腦子裏不斷地轉，此刻天逸在哪裏？他進羅馬花園了嗎？千萬不能進啊。我能不能趕在9點之前攔住他？現在幾點了？他沒有帶表，英聰身上也沒有表。
他是盡一個中年人可能有的力量在迅跑，整整一天，除了咬過一個幹麵包，肚裏再也沒有進過食，他又饑又渴，但這都不能影響他絲毫，英聰落在後麵了，在高聲喊他。他不得不停下，跑回去接她。她身上全是泥和水，她從來沒有在黑夜中趕過濕滑的路，所以若是摔跤。
“天逸趕到羅馬花園了吧，他可能早趕到了。”她現在已經非常信任李兆民了。
“我到石屋之前，他走了有多長時間？”這個問題他已經問過許多次了，可是他還要問她。
“有半個小時，可能不到半個小時……不，好像還要多一些。”她每次回答都很模糊。她一人在石屋裏時，非常害怕，時間都是混亂的。
“好了，我們快走。”他拉她一把，就往前衝。跑不一會兒，他發現自己又是一個人了，英聰在後邊喊。他不得不再次停下來。
“我跑不動了……”她氣喘籲籲地說。
他也要跑不動了，兩隻腳又酸又麻，抬一下都很費勁。“堅持住，不會太遠了，就要到了。”
她咬咬牙說：“好，走。”可是，走走，她又落下了。
“你在這等著，我先走。攔住了天逸，再來接你。”
“不，不要扔下我，”她看看周圍林子，好像裏邊潛伏著凶猛的動物，不由朝李兆民挨近些。
就這樣，李兆民跑跑停停，比預想速度慢了些。前麵泛出一片亮光，那就是羅馬花園了。他心中一動，回頭對英聰喊：“快走，馬上到了。”
他跳下一個土墩，是公路了。在公路上跑輕快多了，他聽見她在後邊沙沙的腳步聲。跑出五十多米，邊上有一條岔路，形成一個十字路口。他剛跑過路口，岔路上突然亮出一道燈光，聽聲音是一輛卡車開來了。他回頭，雪亮的燈光中出現了英聰，不知為什麼，她愣住了，要往前，卻又往後。他想，她是跑不動了，又突然受了驚嚇。然而卡車卻沒有絲毫減速，發瘋一樣從上麵衝下來。
“叔叔！”她的叫聲撕開了潮濕的黑藍的空氣。
他心跳突然停止了，又猛地加劇了。他翻身衝上去，嘴裏喊著天逸，聰聰……司機是個小夥子，今天往羅馬花園的商場送了貨，因為下雨，被朋友拉住吃飯，朋友拿出了酒，本來他不想喝的，但那酒太香了。直到左前車輪離英聰隻有二米多時，他才發現她，他心慌意亂，連忙踩刹閘，居然踩偏了，等他第二次踩，才刹住車。他慌得不行，心裏叫菩薩。他爬下車來，走到前麵看，讓他驚奇的是，剛才車燈裏見的是一個女孩子，現在倒在輪子前的卻是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