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二天,藍玉就從病床上爬起來,開始緊張的奔忙。
天逸的案子很棘手,檢察院起訴他的罪名是綁架勒索罪。藍玉千方百計為他開脫,她不惜錢財,請了市裏最好的律師,做了充分的準備。開庭那天,在律師辯護之後,她要求發言,得到準許。她說,綁架的罪名不能成立,她的女兒英聰是自覺自願充當角色,自始自終都積極配合,可以說,他們做的隻是一種兒童遊戲。勒索也沒有成為事實,錢並沒有拿到手。再講一個真實情況,她曾經傷害天逸的父親,造成了他巨大的精神和物質損失,也累及他的兒子天逸。她應該賠償,這150萬就是賠給他們的。她早應該付了,隻因為同黃大鯨訂的合同期限沒到,拿不到錢,才沒有支付。天逸所做的,不過是拿回屬於他的錢。勒索的罪名也不能成立,然而這些都沒起到作用,法庭認為,綁架勒索的事實是清楚的,罪名能夠成立。但由於被害方主動為被告辯護,再注意到各種具體因素,從輕判決,判處有期徒刑5年。
在整個案子審理過程中,天逸顯得很平靜,他身上留著被惡狗抓咬的條條傷痕,頭上還纏著,塊白紗布。法官問他時,他的回答總是很簡短。當藍玉情緒激動地為他辯護時,她發現他向她投來濕濕的眼光,她心中總算有一點慰藉。
天逸被解往勞改農場後,她和英聰去看他了。兩個年輕人表現得非同尋常,當著她和勞教人員的麵,他們也不掩飾自己的感情,從鐵欄杆中伸出手,緊緊握在一起。這令她十分感動,忽然想起當年她和李兆民的同樣情景,心中一陣驚悸。
李兆民傷得很重,被卡車的前檔撞上,肋骨斷了兩根,小腿骨粉碎性骨折,腦袋也遭挫傷,幸虧司機刹住車,車前輪子同他的頭隻差5公分。10天後,他才脫離危險期。半年後他能下地走路了。他走得很艱難,要人扶著,走走停停,但他臉上卻浮現一種平靜、欣悅的神色,猶如耶穌複活。再過2個月,他去監獄看過兒子,回來拿了樹種子,就要上扶貧的山區。
“我跟你去。”藍玉看著他說。
“不,我一個人去。”
“你就撇下我一個人,一個人在這城市裏?”
他閉上眼睛,用手按住眉心。
藍玉回到家中,靜靜坐著,心裏一個念頭已經堅定。此時英聰大學畢業了,在一家公司上班。藍玉撥出了50萬,以英聰的名義存在銀行裏。她對女兒講,20萬給她,其餘是給天逸的,她替他保管存折,等他出獄了給他。她整理了東西,帶著餘下的錢,離家走了。
李兆民到了火車站,剛要買票,藍玉在他身邊出現了。
“你怎麼來了?”
她說:“你一個人走這麼長路,我不放心。”
他說:“我沒問題。”
“你還沒完全好,沿路我可以幫助你。”
他還想說服她,她已經把錢遞進窗口,買了兩張票子。一路上他們話不多,藍玉盡心照料他,遞水遞飯。到黃昏降臨,車廂裏暗下來時,他把她的一隻手握在手中,緊緊握著。
他們來到了李兆民曾經扶貧的地方,兆民說:“你的任務完成了,我謝謝你,你可以回去了。”
她笑笑,沒有回答。
他們找了當地鄉政府,承包了5座荒山,承包期是30年。錢是藍玉出的。
李兆民又說:“你可以回家了。”
她調皮地說:“你別著急唄。”他們雇請了當地3個老實可靠的山民,在李兆民指導下,開始植樹工作。她穿上勞動布做的工作服,和李兆民一起挖土、埋種子、澆水。她的手粗糙多了,皮膚的顏色也深了些。他們住在山下一個小村裏,每天都上山。她覺得自己成了一個合格的植樹工人。
種好一座山,李兆民又對她說:“你回家吧。”
她抓了他的手,輕輕晃:“你這麼急催我幹什麼?”
他說:“你忘了,那個舞蹈,《綠》……”
哦,她恍悟了,那個舞,那個沒有誕生的舞,一直活在他的心中。她依依不舍,必須離開了。但她不放心,托了人,讓他們照顧好兆民的生活。她離開時,兆民送她到火車站。登車前,她含情脈脈地問:“我們怎麼辦……”
兆民看著她說:“等將來……”
她坐在車裏,聽著車輪的隆隆聲響,心裏不停地說,將來,將來:她明白了。
回到城裏,第二天她就去找老團長。她說,她想好了,趕快排練舞蹈《綠》,錢由她出,等將來演出賺了錢再還她,不還也可以。銀發團長說,好,都像你這麼關心團裏,事情就好了。
排舞開始了,大家都很賣力,藍玉跳樹精這個角,和她對舞的果真是一個28歲的男青年。她把這個舞的來龍去脈都告訴男青年,特地說了她去探監對李兆民講的故事。男青年笑著說:“啊,原來我已經去過荒山了,”他十分投入,跳得出奇的好。經過3個月的排練,他們第一場演出是在山區。全部劇組20多人,坐上火車,經過一個長夜,黎明時抵達目的地。這地方很偏僻,難得有正規劇團來,老鄉們很新鮮,老老小小都來了,雖然他們看不出名堂,但還是饒有興趣看到最後。然而,李兆民看得非常入神,一個半小時坐得端端正正。等演出結束,他找到跳主角的男青年,說:“你已經在我心中跳了3年,你一上台,我就認出來了。”接著,他對藍玉說:“你們應該多演一些,到很多地方去演。”
幾天後,藍玉領著劇組離開了,隨後他們在城裏演,到全國很多地方巡回演出,得到許多讚譽。藍玉有時覺得很累,確實年紀不饒人,就讓年輕演員跳她的角色,但有時她還一定要自己上場。
這段時間,發生了一件事。
藍玉在外地演出,忽然接到英小飛一個電話,劈頭就問:“你知道你女兒在於什麼?”
“幹什麼,我不知道。”
“哼,不知道,告訴你,走你的路!”
她的心一下抽緊了,她聽懂了,卻裝作不明白:“我是什麼路?”
他在那頭譏諷她:“你是什麼路,自己不知道?股市上的賭徒,一個不要命的賭徒。”
這一天,她心裏都沉甸甸的。演出一結束,她就趕回家,家裏沒有人,她等到晚上,英聰才回來。藍玉忍著,吃飯時沒有問,直到英聰洗漱完,進自己房間,準備睡覺時,她走到她的床頭,輕輕說:“聰聰,你在做股票?”
“你怎麼知道的?”女兒眼睛露出驚奇,馬上明白了:“肯定是老爸告訴你的,知道就知道唄,早晚的事。”
“小心,股市進去容易,出來難、聰聰,我勸你不要做。”
“喝,你倒好玩,現在股民隊伍一天比一天壯大,你倒勸我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