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狄雷很早就來到茶館。見肖瀟和柱柱正收拾衛生,便把一袋子水果放到櫃台上,幫她幹起來。完活後,肖瀟叫柱柱出去買菜,把狄雷讓到一張茶桌邊坐下。狄雷:“謝謝昨天幫我解了圍,要不,誰知道會鬧成啥樣。”“你還是那副脾氣,受不得一點委屈,得改改。”“他們總得講理吧?”“講理?他們還有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等著呢。什麼‘市容’呀、‘秩序’呀、‘規定’呀,你講不贏的。”“我真不懂:我擺小攤不過為混口飯吃,也沒影響誰,幹嗎總跟我過不去?官當得再大,如果下邊老百姓吃不上、穿不上,他也不是啥好果子!”“別亂放炮!聽說咱們縣長還是全省‘百名優秀什麼什麼’的呢。不過話又說回來:古人講‘民口即天口、民心即天心’,民瘼好就是治理有方。難道還另有一套與老百姓疾苦無關的政績不成?我們的官員要像韋蘇州那樣‘邑有流亡愧俸錢’就好了。”“那樣的人太少了,‘肉食者鄙’嘛!——其實我更恨那幫狗腿子:也是窮人堆裏混出來的,幹嘛對老百姓這麼凶?”“各有各的難處,別怨他們。”沉默片刻,狄雷問:“對啦,那個什麼隊長和你是啥關係?”“這裏的常客而已。真應了那句話:多認識個人多條路。”“我看那家夥不地道,小心點!”“別擔心,我有數。”——正所謂“說曹操、曹操就到”。隻聽外邊響起一個大嗓門:“小歐陽,咱們進茶館,我去看看妹子!”話音未落,馬隊長一步跨進了門,歐陽隨後跟進來,遠遠地站著。馬隊長徑直走到櫃台前,見到狄雷便皺起眉頭:“你來幹什麼?”肖瀟忙笑答:“昨天多虧隊長幫助。他來這裏是想當麵謝謝您。”說完暗捅狄雷一下。狄雷翻翻怪眼,沒有吱聲。“謝謝我?他心裏不知怎麼罵我呢!”馬隊長冷笑道,“小兩-口別給我演戲啦!”“您誤會了,我倆就是同學關係。沒別的…。”“‘沒別的’最好!”馬隊長打斷她的話,“這樣我請你吃飯就跟他沒關係。下班後我來接你,到縣城最好的酒店吃魚翅,然後開-個房間看錄像。一切費用我包了!”“隊長,我不去!我——還有事。”“沒關係,今天有事,明天也行。唉呀呀,瞧瞧你,長得天仙似的,可惜不會打扮。趕明我給你買身漂亮衣服,再佩上一對金耳環,能咪死人…!”。狄雷再也忍不住了:“我說你這個王八-蛋,趁早給我滾出去!”“赫!誰庫門沒鎖緊,把你露出來了?你辱罵執法人員、妨礙公務,爺爺今天教訓教訓你!”說罷拔出腰間的警棍。狄雷順手抓起一把茶壺:“來呀。小爺這幾天正悶得慌,拿你開開心!”看架勢兩人就要動手,肖瀟趕緊橫身中間。歐陽也搶上幾步,拉住馬隊長。偏偏這時韓姨悠悠閑閑地進了門,忽見馬隊長和一位陌生小夥劍拔弩張地對峙,不由愣在當場。肖瀟見事情已弄僵,再忍讓就會連累狄雷,便一改平日柔弱之態,昂起頭冷森森道:“隊長,到這地步,我把話挑明吧:——別說你有點權有點勢,就是有金山銀山,我一個小百姓也消受不起。以後你還是顧客、我還是服務員,別的一概免談!”馬隊長聽了,一時無話可回,臉漲得通紅。韓姨見機過來,笑嗬嗬說:“這麼大人,咋跟小孩子一般見識。消消氣,裏邊坐。”邊說邊和歐陽連拉帶拽把馬隊長推進裏間。肖瀟對狄雷說:“你快走吧,這事不定有完沒完呢。”狄雷:“橫行霸道,什麼東西!——我走了,扔你在這怎麼辦?”“不要緊,韓姨能擺平。以後學精點,上街躲著他。”“我才不怕呢!有本事和我單挑!”狄雷走後,肖瀟躲在櫃台後,悄悄灑下幾行傷心淚。她想:“如果我的豆豆在,何能這樣叫人欺負?要是有個正經單位,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這時,韓姨在裏間叫她:“過來,敬馬隊長一杯,賠個不是。”肖瀟心想:“我哪有什麼‘不是’?”礙著韓姨麵子,隻得別別扭扭進去了。她倒了一杯酒,雙手端給馬隊長,低頭小聲說:“對不起啦。”馬隊長接過酒一飲而盡,笑著說:“哪能生妹子氣?疼還疼不過來呢!你不是要謝我嗎?這樣吧:晚上我請客,專門給妹子壓驚,在座的都去,這總放心了吧?”韓姨笑道:“嗬,我老婆子也跟著沾光!”肖瀟搖搖頭:“不去。”馬隊長臉拉下來了:“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你打聽打聽,縣裏除了幾位領導,誰敢不給我麵子?幹脆吧,今晚我誰也不請,就請你一個,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肖瀟氣得渾身哆嗦,緊咬著嘴唇,擰身跑了出去。接著就聽見裏屋“嘩啦啦”摔酒瓶子聲。片刻,馬隊長虎著臉走出來,站到肖瀟麵前:“再問一遍,——你去不去?”見肖瀟搖搖頭,便發狠道:“這個茶館別開啦,衛生不合格——我明天就查封!”韓姨一聽,帶著哭腔對肖瀟說:“你就答應了吧。”歐陽在後邊扯扯馬隊長衣角:“隊長,過份了吧?”“過他媽什麼份?也不幫老子說句話!”“算了罷,強擰的瓜不甜。”“不甜老子今天也要擰!”說罷,趁著酒勁上前拉肖瀟,肖瀟沒躲開,被他拽住袖口,嚇得“哇哇”哭起來。韓姨攀住馬隊長胳膊,央告:“動不得粗,人家可是大學生!”“大學生算啥?研究生我也玩過!”歐陽急了:“你不想想咱們的身份?再這樣我可告訴嫂子了!”“呸!小歐陽,我就知道你不和我一條心!敢告訴她,我把你小腦瓜擰下來!”正在不可開交之際,背後傳來一個老人的聲音:“馬小三,真威風呀。給我住手!”馬隊長慢慢回過身,——是誰不但敢擋駕,還敢叫他小名?再定睛一瞅,臉上立馬堆出笑來:“哎呦,是您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