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這位曾經不顧一切千裏追妻,曾經拋棄家國放棄王位,曾經流淚嘔血盡力挽留,最終隻換得一身殘破,如今完全靠著透支生命的邪功重新站至最高點的二十五歲的一國之君,此刻到底在想什麼。
他隻是垂著眼,淡漠地看著在自己靴前輾轉慟哭的女子,漆黑的眼眸深不見底,除了瞳孔深處泛著的那一圈淡淡鋼藍色,幾乎沒有任何其他的色彩。這雙眼曾經隻放得下一個人,到如今卻空無一切,甚至他唯一愛過的人就在身前,他的眼底卻再投不上她的影子,哪怕一分一毫。
最終,他微微翹起唇角,仿佛有些譏誚,用另一隻手抓住了她拉扯著自己手腕的手,不帶任何感情地拂過,一根一根扳開她的手指。
霏霏怔怔地坐倒,終於抬起頭來,透過模糊的淚影,那熟悉的臉,那陌生的神情,那驚心動魄的灰發幾乎是同時撞進她的視野,讓她短暫地一呆之後,心神俱裂。
男子卻再沒有給她說一個字的機會,她隻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用她完全不熟悉的語調下達了命令:“打暈,帶走。”
側頸傳來疼痛的感覺,眼前驀然化作一片黑暗。她在倒下前用盡最後的力氣啟唇,一根修長的手指卻緩緩壓上她的唇齒,湮沒了那句遲來的“昭璃”。
“噓。”上官昭璃垂眼,灰白的發落下,擋住了他的眼神。他的唇畔依舊鐫刻一抹譏誚的笑,卻染上了淡淡的疲倦,他用隻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輕輕道,“我也求你,讓我靜一靜,霏霏。”
開戰四個月以來秋熒和羽陌各有勝負,宮南傲精於算計,用兵詭詐多變,在他的戰術之中,一個人往往能夠發揮出兩到三個人的作用。大軍分分合合,常常化作幾路從不同的方向行軍,詭異地穿行迂回,繞花了敵人的眼,最後卻能以最快的速度同時到達目的地。
上官昭璃則擁有近乎可怕的軍械發明和改造天賦,他製造的兵器無一不讓讓秋熒軍隊死傷慘重,苦不堪言。不僅如此,璃王作戰總是身先士卒,導致的最直接後果就是羽陌軍隊士氣極為旺盛,旗下人人都像是“拚命三郎”。
雙方一直處於僵持階段,直到一個月前,秋熒和羽陌的大軍主力在龍祁山口第一次正麵相逢。由於山口狹窄,不適合一些大型軍械的使用,所以秋熒在一開始略勝一籌。
然而,就在秋熒穩占上風後,一夜之間卻突發異變,不僅秋熒的數名高級將領於營帳中被人刺殺,還有將近五萬人中毒。第二天秋熒一敗塗地,且戰且退,後來竟然幾乎全軍覆沒。
宮南傲勃然大怒,一查之後卻發現刺客竟然隸屬他派去保護屬下的“梟王”勢力,而與此同時雪上加霜的是,秋熒屬國血楓突然分裂,除了追隨極北王麗錚的王庭外,竟然憑空又冒出了一隊人馬,擁護宮南傲本該早已死去的嫡兄之一——宮司曄!
秋熒徹底陷入動亂,外有虎視眈眈的強敵入侵,內有硝煙四起的王權之爭。宮司曄於血楓草原自立為王,登基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揭露宮南傲殺兄弑父,毒殺已故太後,甚至殺害前任國師等等的一係列罪行,並且得到了遠在羽陌的長公主蕉夏憐的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