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忽然露齒一笑,透出森森的意味,“不對,本王確實因為看在你的麵子上把他捧在手心了,但他一個才生下來的早產兒竟然不皺巴巴也不醜,長得像極了你的奸夫,還衝著本王笑,駭得本王一個手抖,不小心,摔死了。”
不小心,摔死了。
她辛辛苦苦懷了八個月的孩子……最後的結局,就這麼,六個字嗎?
大風大浪,刀鋒血影中打磨而出的璃王,會因為一個嬰兒的笑便手抖嗎?
或許痛到極致就是麻木,她揚起眉,看人的眼神似也帶著鈍鈍的痛,“上官昭璃,為什麼你一定要逼我去恨你呢?”
男子抓緊她衣領的修長手指顫了顫,原來……我們都是這麼想的,原來你也覺得在被我逼著去恨嗎?如果我們不是互相喜歡,為什麼會不得不恨,如果我們互相喜歡,又是什麼讓我們走到了這一步?
上官昭璃的心似被一隻手狠狠攥緊,莫名的哀傷不斷衝撞他的胸腔。但他麵上卻冷冷一笑,嗤之以鼻,“本王曾經說過‘若負你,我自戕’,本王信譽一向很好,既然本王還活生生站在你麵前,秋熒王後是否該好好想,是誰先負了誰?”
霏霏緩緩搖頭,然後向後又退了一步,扶住了冰冷的城垛。她以為自己會顫抖,會痛苦地哭,會反複否認這個現實,會陷入可怕的瘋魔狀態甚至要上官昭璃償命。
但事實上,她竟然就這麼輕易地接受了這六個字,她很平靜也很清醒,甚至還成功地揚起了一抹燦若明霞,媚如芍藥的笑,然後蒼白著臉對上官昭璃說,“原來,你和宮南傲都是一樣的。”
一樣的凶殘暴虐,狠如禽獸。
就算是彼此從來沒有過感情的人,她為他付出的所有,難道就隻配得到他親手扼殺她親子的回報嗎?
她其實一直從下意識中認定他會傷害她的孩子吧,上官昭璃的眸光梭然熄滅,但他什麼都沒有再說。他向遠處望了望,一望無垠的平原上出現了兩個快速移動的黑點,宮南傲來了。
一切,都將要結束了。
他忽然將身上的黑色大氅解下,將霏霏的身體包了個嚴嚴實實。她抗拒他的靠近,見幾次替她係好的係帶都被她隨手扯散,上官昭璃猶如烏木般的英挺眉宇不由氣得跳了跳,低吼一聲,“不要命了?你才早產完,月子裏若是受寒,以後多的是等你去受的苦。”
霏霏果然不再掙紮,她不知道自己該覺得可笑還是可悲,他在她的心口刺了一刀並用力翻攪戳刺,現在卻來關心她,這樣又有什麼意思?那件大氅仿佛還帶著他身上的溫度,卻是……
她閉目低語:“暖得了身,暖不了心。”
兩人周圍的一切仿佛在飛快碎裂崩裂,時光漫溯,瞬間回到了三年前。雷霆峰上霜重雪寒,卻見證一段暖如春日的歲月。日日追逐於黑裙女子之後的玄衣男子,日日響遍山峰雪崖卻從不重樣的情話:
丫頭,嫁了我吧,再嫁我一次,我寵你。
丫頭,相信我,隻有我能讓你從裏到外都暖起來。
丫頭,你是我的人,從你小小年紀跟我住一個屋簷下起就是命中注定。
丫頭丫頭……
恍惚又是客棧之中決定克服萬難,一起回到羽陌的時候。
她說,無論去哪,在你身邊,我便如倦鳥歸林。
她說,一心一意往宮裏鑽的都是蠢女人,但既做了七八年的蠢女人,也不介意再多做幾年。
她歎息一般輕喃,昭璃,什麼都比不上你。
他隻說了一句話,你放心,王宮再冷,有我一直這麼暖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