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陸炳才緩緩睜開眼,扭過頭問:“你說什麼?”
陸王氏心虛地移開了眼神,說:“你……難道不是發現不對勁兒,出去找人了?”
陸炳聞言便掙紮著要坐起來,陸王氏連忙伸手去扶,同時隨時準備把準備起床的陸炳摁回床上去。
然而陸炳隻是歪斜著身子在靠墊上半坐著,一手攥住了母親的胳膊,抬眼瞧著陸王氏問:“娘,幫我個忙。”
“你說你說!”陸王氏忙不迭應著。
“甄念謠的事,往後你不要再插手了。”
“這……”陸王氏欲言又止,陸炳又接著說:“如果能做到,我就將北府遣散,定居在南府。”
“真的……真的嗎?”陸王氏又是激動又是難過,低下頭擦了擦眼角擠出的淚水,免得叫人看見她哭笑不得的糾結表情。
“是啊。”陸炳扶著額頭說,“我一定……說到做到。”
陸王氏嘴角邊扯出一個別扭的笑弧,飛快眨了眨眼睛說:“你既是這樣說,母親就允了。”
陸炳歎了口氣,重新躺倒在床上,看來果真是頭疼得緊,才爬起來一陣子額頭上就掛著一層細細的汗珠了。
“你先好好歇著。”陸王氏心疼地將陸炳胳膊掖進被裏,說,“母親去看過了,念丫頭她什麼都沒帶,不可能就這麼走了的,回頭母親派人去找找她。”
陸炳想發笑,還是忍住了。
“娘,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陸炳望著賬頂麵無表情地說。
陸王氏嘴角動了動,還是什麼也沒說,點了點頭,又探了探陸炳額前,然後才依依不舍地退了出去。
折騰了這一天,此刻也接近傍晚時分了。因怕擾著他養病,陸炳屋裏頭就稀稀拉拉點了幾盞燈,昏黃的室內燭火慵懶地搖曳,窗外斜射進來的夕陽餘暉更與屋內的冷澀色調融合在了一起,裹著厚棉被的陸炳,越來越覺得寒冷徹骨。
這屋子就少了一個人,卻教他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孤獨深入骨髓。
由於頭痛他甚至沒法好好地思考問題,本來以為母親走了自己可以真正靜下心來好好回味回味百日裏聽到的那番對話,可沒想到頭疼讓他煩躁難當,卻又無力去做任何事發泄。於是在這兩者夾縫間他隻能昏昏沉沉地睜著失神的雙眼,任憑時間悄無聲息地荒廢掉。
本來他還想無視心底那股子不願幹躺著的騷動,但是隨著夜幕降臨,他發現自己越來越躺不住了,雖然腦子裏被頭疼攪得思緒紛亂不堪,可他就是本能地警惕著,再這樣仍由時間流逝什麼也不做自己有可能會悔恨終身。
又在床榻上迷迷糊糊地蹉跎了半個多時辰後,陸炳嚐試著坐起來,他發現現在雖然頭還疼著,但至少沒有疼到一動就想吐的地步。於是他咬著牙掀開被子起了身,搜羅出自己的衣物麻利地穿戴齊整,順手提上佩刀就往物外走。
“老爺您怎麼起了?”守在屋外的六安給驚得跳了起來,“您感覺怎麼樣?病好些沒?小的這就去稟告老太太去。”
“不用,呆著。”陸炳一邊說著一邊快步往月門走去,六安總想再問問什麼,但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在這位主子跟前說錯半句話可能都會缺胳膊斷腿,他寧可少說兩句。
然而陸炳沒想到的是,他剛出了院子沒多久就迎麵見著自己的母親向這裏走了過來,左右也是避無可避,他幹脆迎了上去。
見著兒子能下床走動了,陸王氏自然是欣喜不已,然而陸炳將她噓寒問暖的話統統無視了,就問了句:“找著人了麼?”
“……沒有。”陸王氏低下頭搖搖頭歎息道,“我確實派了好幾撥人去外邊找了,連公主府也去過了,說不定現在連公主都在到處找她呢。”
陸炳冷笑了一聲,轉身繞過母親繼續往大門口走去。
“文明!”陸王氏無力地喚了一聲,陸炳毫無反應地走遠倒也在她的意料之內。她隻能萬般無奈苦澀都化作一聲歎息,然後轉身離去。
陸炳當然知道楊晨希在哪裏,那是個自己輕易去不得的地方,現在怕是更加難以接近了。
今天已經發生了許多自己過去根本無法想象的事,再多一樁也無所謂。
比如夜間造訪公主府。
雖然公主聽說好友失蹤可能很焦急,但她親自跑出去找的可能也不太大,除非她也聽到了什麼風聲,直接去了宮裏,那倒也不錯。
不過陸炳通報了門房後沒多久,就有下人來回說,公主已經準備好接見他了。
陸炳暗暗咬了咬牙,快步走進公主府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