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炳回眸就是一記眼刀,壓著嗓咬牙切齒道:“用不著你交代!”
說罷他就抱著人徑直走出了昏暗的刑房,來到了外頭刺目的日光下。
朱照熹是在半路上偶遇陸炳的,如果不是燕箏特地告訴她,她還在轎子裏被顛得七暈八素,隨時都會嘔吐。一聽說陸炳正打正對麵而來,她立馬命令轎夫停轎,幾乎是手腳並用地從轎子裏鑽了出來。
待燕箏將她扶穩了,朱照熹抬頭一看,正看到了她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幕。
陸炳正抱著個渾身浴血的“宮女”往她這邊來,真不好說此刻他臉上的神色更多是悲愴還是憤怒,又或是兩者都有。朱照熹隻覺渾身血液冰涼,再次提起裙擺小跑了過去。
她本來想問一句人怎麼樣了,但是跑到身邊後看一眼昏迷不醒氣息微弱的楊晨希,她就把話吞了,又對陸炳道:“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我還是建議你把她送到我那裏先行療傷,我立馬從太醫院叫來最好的禦醫為她治療!”
陸炳沒有答話,朱照熹再瞧了他一眼,看清了他通紅的眼眶和眼裏的血絲,雖然他隻是微微皺著眉,但她還是看穿了他已經在極力壓抑克製情緒了。
也許就是因為她也和他一樣,隻是她沒忍住,走著走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眼看著自己來時乘坐的軟轎越來越近,朱照熹不得不又開口勸道:“陸炳!你就聽我一言,現在趕快給她找大夫救治要緊啊!”
話音剛落陸炳就停住了腳步,回頭望著她。朱照熹承受不了這樣的視線,隻得扭過頭去繼續道:“你要是非要把她帶走我也無話可說,畢竟……我也有過失。”
等她抬起頭重新尋找陸炳的身影時,發現他已經走到了轎前。
於是朱照熹也曉得自己不需要再多說了,兩人一起謹慎小心地將楊晨希抬進轎子。本來朱照熹以為將楊晨希仰麵躺著放便可,然而陸炳卻不願意,朱照熹才突然想起來楊晨希臀上血跡都把布料快染成黑色了。
最後她幹脆讓陸炳和楊晨希一起做進去,自己走路。陸炳也不跟她多客氣,坐進轎子裏後讓楊晨希枕著他的腿,一手扶著扶著她的腰側躺著。就這姿勢若是稍微變一下就可能把她直接給疼醒,雖然陸炳無法直接看出她到底受了哪些傷,但瞧著她渾身幾乎沒一塊幹淨地方的樣子,怕身上也是沒一塊好皮了。
雖然陸炳巴不得轎子直接往太醫院去,但理智還是告訴他這樣行不通。朱照熹派了燕箏去太醫院找人之後也順帶告知了陸炳,多少可以讓他稍微安心一些。
回到慈寧宮後,朱照熹沒有先去向母後說明情況,而是先和陸炳一道把人送到自己寢宮在床上放置好,忙活的過程中禦醫就趕了過來。
朱照熹囑咐陸炳在屋裏看著,她得去向蔣太後說一聲。陸炳心不在焉地聽著她的話,焦慮無比地看著禦醫檢查楊晨希的身體。因為衣裳幾乎都被染紅了,不解開衣服看是不能確定她到底受了哪些刑的。陸炳幹脆先將禦醫請了出去,自己動手將楊晨希全身上下細細檢查了一遍,查過之後便是沉沉的一聲歎息,一時言語都沒了必要。
她身體前後都受過不下三十下的鞭打,雙手果然被上了拶刑,再加上臀部挨了仗責,雖然經受的刑罰不算太多,但也足夠讓一個養尊處優身單力薄的貴婦人鮮血盡染,一命嗚呼了。
陸炳看了看自己被染紅了的雙手,隻是眨了眨眼,就有一滴淚啪一聲滴在掌心裏的血漬上。他在楊晨希床前又趴了一會兒,才督促自己趕快起身,到外間去同禦醫談話。
其實禦醫能看清楚的基本隻有手上的傷,其餘部位的傷痕都得依賴陸炳口述。因此最好的辦法還是把掌刑姑姑和當時一起的閹人叫來問清楚他們都上了什麼程度的酷刑,也就是說他還得跑一趟。就在他放心不下楊晨希心中糾結的時候,朱照熹帶著蔣太後來了,蔣太後是一進屋就捂住了嘴,也不隻是被熏著了還是單純嚇著了,愣著頓住了腳步每往前。
陸炳上前拱手道:“臣還有要事要查清,需得去一趟掖庭宮,內子就煩勞太後,公主照顧了。”
禮畢他神色沉重地直起身,默默退了出去。
他走後朱照熹立馬指揮宮人給楊晨希清洗身體換洗衣物,因為她身上傷太多了,禦醫說了那兒不能碰這兒不能沾水,如此一來不得不叫來四個宮女來完成這項艱巨的任務。半個時辰後滿頭大汗的宮女們終於齊心協力把楊晨希從混堂裏抬出來,等將她妥善在剛換了幹淨床單被褥的床上趴著放好,幾個宮女都累得直接坐在地上直喘氣。
朱照熹正要開口斥責,忽而聽得外間有人報說,皇上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