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楊晨希嘴上十分配合，眼裏卻仍然是一片死寂，仿佛對這次談話壓根不抱什麼希望。
陸炳壓抑住心中煩躁，開口道：“真的想離開陸府嗎？”
楊晨希垂下眼瞼輕輕點頭。
“厭惡某人？還是整個府。”
“都有。”
“那便是我的錯了。”
“如果你出於愧疚感做決定，以後可能會後悔的。”楊晨希雙目無神地說。
“不然如何？”陸炳挑眉道，“是我對不住你。”
“可你也救了我。”楊晨希說著眼眶紅了起來，“那時候你來，我是醒著的。”
陸炳立馬坐到了床沿上，扶著楊晨希的肩追問：“那你為何……？我以為你沒救了！”
楊晨希回想起那時情形，如今仍舊心有悲慟。當她趴在長椅上又聽見有人腳步聲來的時候，第一反應便是又來了另一波審訊她的人，那種絕望簡直無以言喻，她相信自己很快就要死了，不是被處死，而是受不了酷刑而死。
所以她根本就不想知道來的人是誰，當他滾進那個熟悉的臂彎裏的時候眼淚突然就洶湧而出。不過那時他臉上髒兮兮地分辨不清任何表情，陸炳沒有注意到她睜眼時陸炳恰好將視線移到別處了，她淚眼朦朧地看著他的側臉，決定避而不見，裝作昏厥，反正瀕臨崩潰邊緣的她也無法進行正常的對話。
“不然我能和你說什麼？”楊晨希吸了吸鼻子說，“和你說我疼得受不了了，麻煩你把我打昏嗎？我當時隻想離開那個地方，因為再待下去可能會沒命！你已經找到我了，我還沒謝你救命之恩，還能提什麼要求？”
陸炳似笑非笑地翹著嘴角問：“所以你如此幹脆隨我回來，隻是為了報恩而已？”
楊晨希苦笑道：“報恩有錯嗎？再說，我無處可去了。”
她這副半死不活且生無可戀的模樣落在陸炳眼裏，徹底燃起了他壓抑已久的煩悶心情，他猛地站了起來，麵色陰沉得可怕。楊晨希戰栗著縮了縮肩膀盯著地麵大氣不敢出，眼角餘光仍能看見陸炳長靴一步一步地踱了過來，在她跟前站定。
居然沒有憤而拂袖而去？楊晨希忐忑又疑惑，看著陸炳在她跟前蹲了下來，一雙深沉又專注的雙眼定定地注視著他，伸手輕撫過她鬢角，沉聲道：“你怕的是我。”
楊晨希趕忙搖頭，陸炳立刻打斷了他：“我看見了，”又頓了頓他說，“你眼裏全是恐懼。”
楊晨希慌張地眨眨眼垂下了眼瞼，陸炳扶著她單薄的肩，湊得更近了些，沉吟了片刻才開口道：“你想要什麼，且告訴我，但凡我能做一定盡力為之，就算你一心想離開，我也會……為你打點好一切。”
楊晨希的上半身趴在床上，腦袋低得快要抵在了床板上，陸炳一臉莫名地瞧著她，一絲哽咽飄進了他耳朵裏。
“夫人？”陸炳輕喚了一聲，想抬起她的臉，手指略過她尖瘦的下巴沾了一片濕潤。
“陸炳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說著話楊晨希的眼淚就啪嗒啪嗒落在了被褥上，“你居然以為我一心想走，你居然……”
說話間她哽咽起來，咬著牙再也說不下去。陸炳一時慌了陣腳，手足無措，趕忙坐到床上楊晨希身邊試著把楊晨希扶起來，然而楊晨希隻是伏在床沿上泣不成聲，細瘦的肩膀抖得厲害。陸炳委實是無計可施了，便強行掰著她的肩將她拉起來轉身看著他無奈道：“你怎麼這麼傻，我若是如此輕易便放手了，怎可能冒險進宮搶人？你……”
“你……你撞見皇上了？”楊晨希立馬抹了把眼淚焦急問道，“出什麼事兒了！”
“沒事兒。”陸炳微微一笑，撫了撫她顫抖的胳膊。
“……我不信。”楊晨希說著扭過頭去，眨了眨眼淚珠便像斷了線似得滾落下來。
“事情都過去了，別想了。”陸炳自嘲似得笑笑說，“最重要的是你回來了。”
楊晨希難以置信地抬頭望著陸炳，對方迎著她的視線，眸色一片沉靜平和，專注地與她對視著。
“你為什麼……突然變了？”
“我沒變。”陸炳搖了搖頭，神色仍然專注，“我從未質疑過你如何從宮裏回來的，我恨的是絲毫奈何不了對方這件事，為泄私憤便做了可恥之人，傷你這樣深……我已經沒有資格再談擁有了，成全於你對各自都好……”
“擁有？你當真不知道？”楊晨希抬起頭來，眼淚再次控製不住流淌下來，她不由分說攥著陸炳的手用力摁在了自己胸口，直視著他的雙眼哽咽道：“感覺到它在跳嗎？我早就把它給你了，過去是，現在是，以後永遠都是！還有我的生活，我的未來，我身上的每一個部分，全都握在你手中！你輕輕一動手指，就能讓我灰飛煙滅，萬劫不複！你跟我說擁有？給你的收不回來了！就算我走，也隻是帶走一具活屍一樣的空殼，日日生不如死罷了！你不如直接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