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完了賬後,管家拿出一封信:“老爺,大少爺寄信來了。”蘭馨突然抬起頭。老爺把信拆開了看了一眼,皺了一下眉,示意蘭馨拿走。蘭馨過去接住信。許老爺對大家說:“世安要回來了。”
蘭馨回到房裏,手裏緊緊攥著那封信,她看著那熟悉的字跡:“蘭,我即將歸來,很抱歉讓你久等。等我回來,我就再也不會離你而去,我們將共度此生。在離家的這半年裏,我最牽掛的便隻有你。這些日子我不用猜也知道你過得很不好。我願以我的後半生去彌補你。三日後,我將歸來。愛你——世安。”蘭馨盯著天空,窗上的欄杆緊緊地定在那裏,她仿佛就像住在一座牢獄一樣。現在,他回來了,即便這是一座深圍,有他的陪伴,就是天堂。
她記得自己曾經問過他:“你願意先走,還是願意我先走。”他說:“願意你先走。”她惱道:“原來你是個如此狠心的人,我可真的是看錯你了!”他握住她的手:“若我先走,你必定是痛苦萬分,下半輩子會在不安中度過。若你先走,我隻需要獨自承受痛苦就好了。”她疑惑道:“你怎麼會知道我會痛苦呢?”他笑著答道:“因為你很愛我。”她靜靜的看著他:“我們一起走,便都不會痛苦了。”他靜默不言。
蘭馨隻有一個祈望:“與他好好共度一生。那天晚上她便做了一個夢:夢見他回來,那個熟悉的身影一步一步向她走來,可是卻總是也靠不進。每一次他的決定從未使她放心過。對他們的婚姻也好,對她的承諾也好。她並不是不相信他,隻是自己一直很膽怯,不相信他們的明天。但是這一次,她決定全心全意的相信。這幾天,她也是坐在靠近門的亭子裏,這一次她覺得自己有盼頭了。公婆姐妹對她瞧不起又如何,她隻要有他便足夠了。她急切地想知道此時此刻他在哪裏,在想什麼,做什麼。迫切的想要看見他。有了這樣的期待後,日子便不再難熬了。他回來後,自己便不必在惴惴不安中度過每一天。
世安的父母也很也很高興,他們認為兒子平安歸來是好事,而且他們可以借此機會將世安束縛在家中,繼承家業。他們隻希望世安一世平安,他們也不求得家業在他手中能有什麼輝煌,姑且守住就可以。管家的人和享家的人不同之處就在這,管家的人需要將一切掌控在他們手裏,但是享家的人隻需要自己過得好就行。其實許家,每一個人考慮的都會先是自己。然而每一個許家人都是緊密聯係的。
許世安的歸來對家裏每一個人來說都是一件大事,因為許世安已經是許家下一任男主人了,而女主人雖然照理是梅蘭馨,但是現在坐在高堂之上的老爺和夫人並不是這樣想,出身卑賤的人是沒有資格坐在高位的。蘭馨心裏也明白,世安以後會遇到更多優秀的女子,那麼蘭馨在這個家中注定是沒有地位的。可是她不在乎,隻要自己在世安心中有地位就足夠。是的,她就是這麼怯懦,隻因為世安愛她。
幾天後,全家人都守在門口,世安就要回來了。蘭馨特地打扮了一番,換上世安最喜歡的衣服,化上最美的妝容。不一會兒世安出現了,那個身影,很熟悉,卻又帶給她不一樣的感受,可能是太久沒有見到吧,丈夫會變得很陌生。她站定在他的麵前,卻又無法開口。良久,他道:“我回來了。”許老爺早已熱淚盈眶:“別站在門口說話了,快,餓了吧。我們進去說。”仆人把許世安的行李拿下來送進去,而蘭馨卻沒有和他一起進去。她尾隨在其後。她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仿佛自己是初次見他一樣,不敢靠近。他回來時已經中午了,菜肴都已經準備好了。許世安坐定笑道:“好久沒吃家鄉菜了。”說罷,他順手夾了一筷子洋蔥往嘴裏送,這隻是一個小細節,可是蘭馨卻發現了問題,世安之前是不愛吃洋蔥的,難道說抗戰回來後口味都會變嗎?可是蘭馨也沒有說什麼,世安為蘭馨夾菜,夾得卻是蘭馨不愛吃的菜。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蘭馨也不好說什麼,隻得咽下去。菜是鹹的,可是在她的舌尖泛出苦澀的味道,似乎她的人生也是苦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