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琥珀咒(文_桃成蹊)(1 / 3)

《琥珀咒》文/桃成蹊

正文:

楔子

青籠山上有座寺廟,名為寒禪寺,專為帶發修行的人所設,廟前有一棵菩提樹,似是從建廟以來一直就有的,或者更早。樹上掛滿了紅綢帶,而我,是這菩提樹結下的琥珀,一隻擁有九百年道行的琥珀精。

第一章

曾有一個道士路過寒禪寺,發現了未幻化成人形的我,隻是歎息道:“你幻化成人形後,必將遭遇天劫,至於那個劫,過與不過,全在於你的一念之間。”說完,搖了搖頭走出了寺院,那時的我,並不知道所謂的天劫到底是什麼,困惑了沒多久便將它拋之腦後。

直至遇到忱宸。

忱宸來寒禪寺的那年秋天,我九百五十歲,離幻化成人形還有五十年,且是最關鍵的五十年,那天,他神色落魄地踏進寺院,那個樣子,我至今都還記得,每每想起,總覺得有些奇妙,不為別的,隻為我從那個神情中竟讀出了不該有的東西,灼傷了我的眼,似是下了很大的勇氣,他握紅綢帶的手不禁有些發抖,偶有幾片菩提樹葉飄落在他的肩上,也不理會。靜默了好久,才緩慢的走到菩提樹旁,閉上眼,口中念了些什麼,然後隨著手臂往上一揮,紅綢帶便懸掛在了菩提樹上,那一刻,微風吹動,淩亂的發拂上他的臉頰,顯得有些滄桑。上方一隻紅點頦飛快落入菩提樹中。

我以為他會就此離開,像以往的香客一樣,終究他於我來說隻是過客。

可是,他接下來的那個舉動,卻讓我們有了千絲萬縷的聯係。我從未遇到過像他那樣的人,隻是一味拚命地敲打著菩提樹,血順著樹的脊背迅速地流了下來,浸入我尚未成形的內丹中,那一秒,似有什麼東西變得完整,又似有什麼東西破裂,我體會到了什麼叫疼痛。很多紊亂的氣息在體內飛快運轉,頓時翻天覆地,意識暈沉,頃刻便脫離了菩提樹,落到樹下。

終於,我幻化成無數次幻想的那個女孩的模樣,長發飄逸,眉眼修長,眉心隱約閃爍著光亮,明眸皓齒,一襲紅色錦繡長裙及地,是不可多得的女子,待回過神來忱宸已經不在,地上的血跡蔓延至寺內。

第二章

此後我數次找師兄隱去長裙上的紅,換做淡淡的白,終日在菩提樹下等待,等待那個助我幻化成人的忱宸,整整五十一天,來往的香客熙熙攘攘,終於在太陽即將落山的那刻,看著他走進庭院,臉上再沒有那日的神情,隻是看上去有些落寞。

我坐在石桌上飲茶,不知道這已經是今天的第幾杯了,隻是,我知道我終於又見到他了。

整個庭院隻有我和他兩人,他看到我的時候,有些詫異,對,隻是詫異,再無其他,我看不到他眼中閃過的光芒。

“姑娘,為何還不歸家,太陽要下山了。”他望著天邊說道

我故作深沉的說:“我在等一個有緣人。”

“哦?”似是有些好笑,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隻是一眼,便已夠我在奈何橋畔深深回味一翻。

“我叫念衫兒。”再顧不上其他,我意識到衣服上的紅又開始泛起,便匆忙跑出了寺院,獨留他一人在庭院中。

師兄告訴我,因我吸收人血而幻化成人,便通了一些人性,可是無論怎樣更換身上的長裙,它也終究會變成紅色,每日,我需要借助師兄的法力使紅色消退,卻隻能維持兩柱香的時間。也許是紅塵中的事早就注定好了的,即入紅塵,隨緣便好。

棲息在那菩提樹上的白點頦便是我的師兄,已有五千年的道行,用他的話來說算是大半個神仙,俗稱“半仙”。

年複一年,日複一日。我始終在菩提樹下等待口中的那個有緣人,而忱宸每到黃昏時,總會提醒我歸家,殊不知我等的就是他。慢慢地接觸久了,就徒生了一種情感,說不清,道不明。隻是到了一定時候,我知道我要離開,卻滿是不舍,所以每次都是我叫他先離開,看著他走進大廳,我才會安心些,這大概是凡人所說的“喜歡”。

而師兄,一年中總有那麼幾天,要外出遊練,以保持一顆清醒的心。卻總負了一身傷回來,他口中的“遊練”,就是找一個道行相差無幾的妖怪鬥法,一鬥就是三天三夜,倒也不是無用,總會是增長了些見識和技能。對於我來說,難熬的就是那三天,沒了師兄,就無法見忱宸,同他說話,不過,我還是可以變回原形,在菩提樹下靜靜觀望的。

那三天,恰好是廟裏舉行廟會。寺裏的香客格外的多。庭院,大廳滿是人群,好不熱鬧。寒禪寺並不像其它寺廟,因為都是帶發修行,隻為靜心,就顯得比較隨意。規矩也不像其它寺廟一樣繁瑣。忱宸在大廳裏忙來忙去,菩提樹上又多了好多紅綢帶,香鼎裏的香燭燃出彌漫的煙,熏得我夠嗆,正準備隱身去滅掉,晃眼看到了寺門前倚著的一個女子,便移不開了眼。一襲淺藍色長裙,頭發長長的,眼角有顆淚痣,注定其丈夫命薄,標準的瓜子臉,目光注視著一個方向,我尋著望去,正是忱宸所在的地方,心裏莫名緊張,不禁握緊裙擺。

許久,香客們紛紛退去,女子還是倚著門,忱宸終於抬頭,正好對上了那雙眼,我心裏抽動了一下,因為我感知到忱宸一直平靜的內心似乎被眼前這個女子掀起了波瀾。忱宸望著那個女子的眼神,也是我從未見過和感受過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的心裏不可能再有其他人的位置。

“忱師傅,還真是辛苦你呢。”女子說著,便朝忱宸走去,在一米開外的地方又停下了腳步。

忱宸的眼光暗淡了下來,他以為一年足可以忘記過往,開始新的東西,他以為她有莫大的苦衷,才沒來看他,他以為她會說他一直想聽的話,卻沒想到是這般諷刺的話語,心裏像針紮一般難受。

“沈姑娘見笑了,要拜佛麼?明日再來吧。”忱宸苦笑了笑,轉過身背著她,不再說話。

“哼!明日可是我成親的日子,忱師傅,不行個方便?”

“你……你,明日成親?”忱宸以為隻是自己聽錯了,又顫巍巍地詢問一遍。

“嗯,忱師傅要不要去府上喝杯喜酒呢?”女子帶著戲謔的口吻問著。

忱宸沉默著,腦海裏不斷閃現往昔美好的時光,一起在春日裏放風箏,在夏日裏遊湖,在秋日裏野遊,在冬日裏賞雪,密密麻麻的記憶爬上心頭,一點點變模糊,最後斷裂,心陡然一痛,不能自已。接著腦海裏又突兀地出現母親的模樣,那一刻,連著他血脈的我,都不緊有些寒顫,我看著忱宸的母親喊著他的名字,跳下了懸崖,萬丈高的懸崖,黑壓壓的一片占據著眼眸,而忱宸的那顆心,隨著他母親的死也消了五六分。

第三章

笠日,晴空萬裏,景湘鎮紅丈鋪滿大道,直通沈府,大街小巷掛滿了紅燈籠,鑼鼓聲密布人耳。

我在寺內等忱宸半日,也不見他的身影,實在按捺好奇心,遂隱身下了山去,隨著人流我看見騎在馬上的那個男子,皮膚白皙,有好看的眉眼,卻有絲妖魅之氣,原來是魚精。我暗歎道,他的道行似乎與師兄不相上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