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毒品一樣,侵蝕於他的生命,從此心甘情願沉迷,再也不想掙脫。
可是,你在哪兒呢?
“車速要開到多少,往哪個方向,才能追回你。我去過幾個城市,有幾個地址,仿佛能聽見你。為什麼折磨自己,也折磨著你,也許你不在意。舊朋友幾次提起,有你的消息,說誰在照顧你……”
準備頹廢和狂歡的男男女女,端著手裏的杯子悄悄沉浸在了歌聲裏。舞台上的男子,音質低沉卻清醇,有著微微的沙啞和顆粒感,醞釀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縈繞著沉鬱動人的韻味。漸漸有人認出來,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酒吧裏唱歌的,是乾勵傳媒的柯襯千柯總,是出沒於與他們無關的世界裏的娛樂神話。下麵有人開始低低驚呼,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聲音此起彼伏,大家都在驚歎或者不可思議,卻沒有一個人想要去打斷他的歌聲。
那個把憂傷和生命融為一體的男子,這一刻,不容褻瀆。
柯襯千眼神迷離,一顆淚水悄悄醞釀於眼底。朦朧中仿佛又看到那些歌定鎮一起嬉鬧的日子,窄小的巷子裏露天的影院,她雖然不滿卻乖乖地跟他去看一場很爛的話劇,然後歪在自己的肩頭悄然入睡。
她的可愛,她自己從來不清楚。
又看到那些陽光明媚的午後,她悄悄趴在旅店木屋的房頂上看書。側臉安靜柔美,不再有平時的跳脫明媚。然後她用一個下午的時間發呆,手指反反複複摩挲著《邊城》的最後一行字:“也許他永遠不會回來了,也許他明天就回來。”
這個永遠看不得別人淪落傷心的傻姑娘,卻把這反反複複摩挲過的一行字,生生演成了身邊那個人的悲劇。
一語成讖,一語成讖。
可是你可不可以,明天就回來。
“我還要遇見幾個你,才可以忘記你?我還要拒絕幾個你,才可以不想起?”
與此同時,柯襯千的手機在他的車裏拚命震動,“英格蘭麗奧”三個字跳個不停,似乎在預示著某種轉機。然而他聽不到,他隻是沙啞地在唱,似乎是邊哭邊唱。
驚豔的女孩們悄悄拿出手機,給台上的男人拍照,憂傷清俊的側臉定格成一幕好看的畫麵,然而卻絲絲縷縷地浸滿了憂傷。
小初,自你走後,我很努力地工作,很努力地生活。我發誓要讓自己看起來很好很正常,因為你不喜歡自己欠別人的情,那好,我就不讓你欠我的。可是你不知道,我的眼睛裏總是會晃過你的身影,明明你不在我身邊了呢,我看起來整個世界卻滿滿地都是你。
會哭的,會笑的,會撒嬌的,會耍賴的,都是你。
“這城市怎麼都是你,可你在哪裏,這世界怎麼都是你,原來你住在我心裏。”
這城市怎麼都是你,可你,小初,你在哪裏?
終於有女孩忍不住跳上舞台,拚命大叫柯襯千的名字,一曲終了,那些沉浸在歌聲裏的人也回過神來,大聲喊著“柯襯千柯襯千”。少男少女拚命往台上擠,柯襯千搖搖頭,酒醒了一半,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柯襯千午夜買醉深巷酒吧,傾情獻唱顛覆形象。
明天報紙的頭條,自己的一時失意終究要成為寧海市的談資。他靜靜站起身來,沒有回應台下任何一個人,而是淡淡地堅決地飛速地穿過人群。外套被人拉扯,他幹脆脫下來扔掉;遞過來的鮮花和啤酒他毫不猶豫地推掉,一圈人被他的冷淡沉默所懾,微微安靜了一下,散開一點距離。柯襯千抓住機會,飛快地離開了酒吧跑到了車上。
手機屏幕仍然亮著,他拿起來一看,接起電話:“喂?楊晴?”
“柯總,快來!付康久喝醉了在我們樓下跟同學打架,他提到了楚雲落!他說是他把小初弄沒了!快來,我製不住他,孔總和王成遠已經在路上了。”
他的酒醒了。
我坐下來,看著再一次降臨的暮色,卻沒有多少睡意。來到歌定鎮那麼久了,發生了太多事情,我來不及整理自己的思緒,卻忍不住想把這些傾訴出去。
我打開稿紙,開始寫字。
“柯襯千,
我是你的小狗腿楚雲落,你一定很得意我居然寫信給你吧……切,別得意,我隻是打擊一下你,表示沒有你壓迫我了,我一樣很好。我很好,我在1983年的歌定鎮。你的眼鏡都要掉下來了吧……世界上的事真奇怪,對不對?前一天我還和你把酒言歡,今天居然被莫名其妙送到了這裏。記得我們一起來歌定鎮的時候,我曾經咬牙切齒罵你去你媽的桃花運,可是你的桃花運還是……好了,不說了,這個也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