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遠逃到香港後就住在姑媽家裏。姑父早年病逝,一個中型的金融業全靠姑媽一個人經管。她的一雙女兒;一個在加拿大,一個在美國。留學其間就各自有了如意郎君,姐妹倆都在異國它鄉結了伉麗,老婦人氣的簡直要發瘋。正這結骨眼上,路遠來了,老人高興的不知說什麼才好,就幹脆把這筆產業交給路遠撐管。

六年來,路遠兢兢業業,腳踏實地闖入了商業圈。他不但擁有了八家規模較大的銀行,還建立一家出版發行公司。

香港真是塊適合他施展才能的地方。

現在,金錢有了,地位也就有了知明度。他依然侃侃而談,灑脫幽默,為人熱情而誠摯。難怪商界同仁願為自己的千金小姐招女婿。而都被路遠一一拒絕。

路遠不止一次地言明,他在內地已娶妻室,終有一天會歸回大陸定居的。漸漸地大家都知道,路遠的妻子是大陸的東北妹。

這六年,路遠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竹瑩……六年啊,在人生的長河裏該不算是很長。但是,彼岸相思,在水一方,那兩情依依,依海思念,是不是顯得太久太久?

每當夕陽西下的黃昏,他總是一個人驅車來到海邊,坐在礁石上默默地向遠方眺望……

誰會知道,他心中亦有一個愛不完,思不盡的情人……

有時,他恨這茫茫的大海,把有情人無情的分開,推向承諾無期,痛苦的深淵;有時,他又是那麼的感激、眷戀大海。倘若,不是遇著一道海岸線,他又怎麼忍受那人生的淩辱?

為什麼人總是生活在柔盾之中呢?

海邊,是路遠唯一喜歡的地方,那細軟的沙灘就象他與竹瑩曾經坐過的一樣;隻是滔聲沒有這麼大,浪沒有這麼高;還有什麼不同,他自己也說不清。他不止一次地忘情地在沙灘上奔跑;不止一次呼喚竹瑩的名字,沉浸在往事的回憶裏……然後,在落日灑盡最後的餘輝時,他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這片沙灘給了他對愛的寄托。

這片海洋更了解他的愛有多深……

翌日。

路遠登機飛往美國與TOG公司洽談業務。一切辦理的非常順利,但沒有想到第二天雲霧沉沉,細雨霏霏。航班誤飛,隻得在此逗留一天。這是很難得。因為,他總是來去匆匆。

第一次這麼消遙地在異國它鄉的大街上散步,似乎隻有今天才算是最輕鬆、最飄逸的。

這時,一對青年男女迎麵走來,也象他一樣,沒有撐傘,故意讓雨滴灑在臉上、身上,全然不顧,淡笑風生。

美國人也有喜歡淋雨的!

他們擦肩而過。

路遠回過頭,一直目送他們消失在馬路的盡頭。這才回過頭來,漫無目標地朝前走去。

走著走著,驀地,一個嬌小的身影映入眼簾;那烏黑的秀發象直泄的黑色瀑布,散披在肩頭;那纖細的腰肢和那婷婷的身材,象出水芙蓉;那把剛好舉過頭頂的小紅傘,象雨中的小太陽光彩奪目。

路遠的心一陣狂跳。

隻見那個款款身影在前麵的路口處一閃,不見了。

多麼熟悉的身影啊……

一定是竹瑩。

他的腦海隻有一個念頭:

追上她!追上她!

路遠一陣狂奔,直追趕了過去,嘴裏不停地大聲喊著:

“竹瑩、竹瑩、竹瑩……”

那女孩聽到喊聲,腳步遲移了一下,又繼續朝前走去。

“竹瑩!”

他氣喘噓噓地跑女孩近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興奮地說:“竹瑩,我是……”

他剛要說“我是路遠呀。”卻與一雙陌生的目光相遇。

女孩愣了片刻,說了一句他根本聽不懂的日語。然後,笑了笑,又徑直朝前走去。

路遠呆呆的望著她遠去的背影,不禁啞然失笑。一種淡淡的失意象雨絲一樣包圍著他,襲擊著他……

淚水悄然而落。

飛機降落時,香港是個大晴天。

盡管如此,路遠仍提不起興致。出了閘後,隻見司機老陳東張西望。他每次外出回家老陳總是這副焦急的表情。

“董事長—”

老陳迎了過來,接過路遠手裏的提包,笑吟吟地說:“昨天我來接你,說是那邊的天氣不好,改在今天的班機。”

他拉開車門,當看到路遠的臉色時,終於什麼也不說了。

車子很快把路遠送回家。

這個家其實也就是他和姑媽兩人的。

推開大廳的門,頓覺室內冷冷清清。他感到奇怪;往日一進門,劉媽就笑盈盈地接過他的衣服和提包。可今天劉媽怎麼不見了。

他的心頭掠過不祥的兆頭。

“劉媽—”他站在大廳中央喊了一聲。

工夫不大,劉媽慌慌張張從樓上跑下來。

“少爺回來了,老婦人她……”

“她怎麼了?”路遠扔下皮箱。

“前天晚上,老婦人說要去花園走走,誰知剛一下台階就跌倒了,不省人事……”

“姑媽現在在哪?”

“在樓上。”

路遠直奔樓上。

當他輕輕推開房門時,一股濃濃的藥味撲鼻而來,他的心縮成一團。

姑媽躺在床上,聽見門聲,把臉側過來,一見是路遠,頓時笑逐顏開,喋喋不休地說:“是阿遠哪!這麼快就回來了,看看,你想不到我會挨上幾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