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
“真的。”安城極鄭重的點了點頭。
“答應我以後別再酗酒了。”
“我答應你,什麼都答應你,媽。”
“疼嗎?是媽媽不好,一急就發火。”顧嵐滿眼是淚,心酸地摸著兒子的臉頰。
“媽,你又不是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一點也不疼。”安城微微一笑,衝著母親露出了雪白炫目的牙齒。
“快去吃飯吧,一定餓了吧?”
顧嵐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方才的冷淬蕩然無存,記憶裏的安城從來都不會撒謊,答應她的事就一定會做到,包括和沐華一刀兩斷,不相往來。顧嵐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肚子裏,她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吃完快去洗澡吧,時間不早了,早點睡。”
喜怒無常,已是顧嵐的常態,也是安城注定要承受一輩子的不可承受之輕。
看著安城向浴室走去的身影,顧崗的眼神一點點暗沉下來。她知道自己很過分,可他一點兒也不知道她為他構築的遮風擋雨的城堡,不過是一直靠謊言和仇恨維持支撐著。她知道安城並不認同她的所作所為,可他寧願溫柔的傷害自己,也不願意對她說半個“不”字。不知有多少次,她都想把真相和盤托出,可是看到以醉消愁沉澱在自己的痛苦之中的安城,凝結在喉間的話終究化成從心底發出的深深歎息。
為什麼從一開始她的生命似乎就是一場笑話?而笑話的終點便是當你以為它可笑之極,卻沒有想到還有更可笑的在後麵等著自己。
早在安家出事之前,她已知道安宇背著她在外麵有了情人。夫婦倆之所以不吵不鬧,維持著表麵的恩愛關係,隻是因為安宇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以及利用價值,而她完全是為了安城,為了她唯一的兒子能保有原來的開朗明亮和無敵的笑容,她什麼都願意去忍。
然而,所有的虛偽終有揭開的一天,如同海邊的沙塔會被狂瀾衝得一幹二淨,不複存在。
安宇的公司瀕臨破產,她去求沐山的幫助,以為沐山會看在沐華的份上出手相助,此舉的目的並非為了安宇能夠暫時擺脫債務,還是隻為了兒子,為了讓他盡快恢複到過去的幸福,哪怕那幸福隻是他心中的幻像。
然而,在她被沐山算計,被高子昌侮辱後,麵對安宇的威逼利誘,她依舊堅持著不向那個人開口。明知那個人有權有勢,彈指間,就能讓病入膏肓的安家恢複心跳。然而,她做不到!那個在年少輕狂時欺辱了她的母親,母親生病去世後,將她這個私生女像垃圾一樣丟到了別人家裏的人,能算是父親嗎?能算是人嗎?
寄人籬下的十幾年中,顧嵐從娛樂新聞和報紙裏冷眼旁觀他不斷地結婚離婚再結婚,直到她和安宇結婚,生下安城的同年,那個人也和他大腹便便的新婚妻子奉子成婚。
她的兒子竟和那個人的兒子同年,簡直是無稽之談,天大的笑話!
不過反正與她無關,栗明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誰也未曾料到,在離開生物學意義上的父親二十多年之後,那個暴風疾雨的夜晚,安宇站在別墅三樓的陽台上,竟然以死相逼,威逼她去求栗明出資。
“明明你爸動動手指頭就能救回我的公司,挽救我們這個家,為什麼不能向你爸稍微低低頭呢?知道你一直對我不滿,所以執意見死不救嗎?”雨水打濕了安宇的頭發和身體,狼狽不堪的他聲嘶力竭地朝她吼道。
“你明明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也知道我對他究竟是什麼感觀,平時暗自利用這個關係動用栗家的人脈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還要我去求他出資!我算他的什麼人?一個可有可無的私生女,一個被扔掉幾十年的垃圾!”
“就算不為我,也應該想想你的兒子,與他的將來相比,你所謂的自尊自傲就那麼重要嗎?!”雨聲越大越大,安宇的聲音不斷刺激著顧嵐的耳膜,刺激著她敏感脆弱的神經。
“自尊自傲?!!”顧嵐跳了起來,積壓已久的不滿憤懣和痛苦在瞬間爆發,“我自尊自傲,就不會明知你不愛我,背著我玩女人,卻到現在還不離婚?!為了兒子,我已經什麼都忍了,栗明不把我當人,你也不把我當人嗎?!”
安宇猩紅了眼,雙目盡眥,他的聲音在發顫,聲線卻徒然幽冷,口袋裏的手機還在響個不停,那是債主們催債的信號:“顧嵐,我隻問你最後一次,你去還是不去?”
“不——去。”顧嵐冷冷的回道。
安宇突然笑了,笑得極為冷漠而詭異:“你會後悔的,你毀的不隻是我,還有你的兒子。”
說罷,他一個縱身,跳下了三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