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她出門就開始穿高跟鞋了。下場自然是扭腳,因為她雖然不高,前半生的歲月也還沒到靠外物來增加信心的地步,就是這可惡的遠遠害她的!可是麵對她的痛苦,他居然隻從牙齒縫裏擠出兩個字,“活該!”
如果他選擇視而不見她還好受些,偏是這樣冷如冰的兩個字。那一刻,悲從中來,不知自己這般辛苦所謂何來,竟在大街上流下淚來。
他隔空再添一刀,“醜死了,要哭回家哭去,不要在這裏丟人現眼。”
她掉頭而去,一拐一拐地回家,哭了個昏天暗地。
兩個小時後他才踏入家門,一碗外帶牛肉麵外加一瓶紅花油打發她。
她傲氣頓失,餓死鬼投胎般地一掃而光,然後不顧他惡劣的表情愉悅地靠在他懷裏,自己甜蜜蜜地推拿傷腳。
沒骨氣。
至今想來也隻能總結出這三個字。至於愛情,誰還理!
受不了了!何臨秀一翻白眼,這女人連上個藥都可以對自己的腳擺出一臉陶醉的表情。嘖,自戀到這種程度,也算是駭人聽聞了。
“你摸夠自己的腳沒?”還在辦公室啊!
啊?回神後是一臉呆滯的表情,何臨秀徹底被打敗。“好了好了,你繼續自摸好了,我先回位置上。”轉身走掉,其實她的位置也就在對麵而已。
“臨秀。”
“什麼?”何臨秀打開係統,將厚厚一疊發票入賬。
呂束岑猶豫了一下,問道:“你知不知道我們公司的快遞是哪家公司在負責收啊?”
“飛迅吧,”劈裏啪啦的鍵盤敲擊聲傳來,“好像每天早上十點左右都會來收件的。幹嗎,你要寄快遞?”
“是……是吧。”不知道是肯定還是疑問的回答。
何臨秀皺了下眉,看了看電腦上的時間,“晚了,應該已經走了。你打548問阿勤有沒有他們聯絡員的電話吧。反正有急件他會上門的。”
“不急的,不急。”呂束岑笑笑,低下頭開始入賬。偷瞄了一下茶水間,唔,她知道該怎麼做了。
公司的茶水間設在寫字樓的右後方,正對著公司大門,從裏向外望,寫字樓的人員進出情況一覽無餘。所以接下來的幾天,呂束岑都準時於上午十點到公司的茶水間報到。
泡了杯牛奶,她捧著小熊瓷杯飲了一口,然後小心翼翼地朝外張望。
連著幾天她都看到了那個黑色的身影出現在公司門口,但惱的是,她始終沒機會看到他的正麵,以至於她現在還有些忐忑不安。心裏雖然是可以確定那個人不是“她的遠遠”,因為“她的遠遠”是絕對不會放下身段來做收快遞的小弟的,一個鼻孔朝天的人,怎麼可能看得起這樣的工作;但那背影和聲音卻那麼相似,害她有時想到的時候也會出現思維幹擾,變得不確定。
皺了下眉,奇怪了,在這家公司也做了兩年了,怎麼現在才注意到公司有這號人物經常出沒?難道——是她平常工作太認真投入,幾乎渾然不覺身邊人來人往嗎?臉紅了一下,應該不是啦,頂多是她走神走得太厲害了。
不過,眉頭舒展開來,心中堅定了一下自己的想法。那個人一定不會是“她的遠遠”!
就算是她沒察覺他在公司進出多次,但若是真的是他,不可能沒有發現她在這裏做事啊,收快遞的人應該會在公司走動比較多吧?
可是,一個細細的聲音問道,你當初那樣離開他,就算他看到了你,也不可能理會你的吧?說不定,人家現在正巴望著這輩子都沒認識過你這樣沒心沒肺的家夥呢!
眉眼垮了下來,她做人還真是失敗啊!
正想著,忽然看到這幾天她密切注意的黑色身影在大門口一晃,朝市場部走了過去。可惡!她握緊小熊瓷杯,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呢,又給了她一個背影。一連幾天,都是這樣失敗的!
歎口氣,不能怪她這麼猶疑,單看那背影,還真的是很像啊!簡直就是同一個人嘛。就是因為這麼像,才害得她這幾天好像驚弓之鳥一樣,一到時間就自動躲到茶水間來了。其實,這個動作挺多餘的,兩年都這麼相安無事地過來了,現在反倒緊張起來。誰叫以前她什麼都不知道,現在看到了這個人,自然不可能再做到視而不見。
又朝外張望一下,看到市場部文員那一臉興奮得快爛掉的笑容,心裏有些難受——都怪那個背影,太像“她的遠遠”了!要是有個女孩這樣對“她的遠遠”笑,她就……哎,算了,已經不關她的事了。
呂束岑還是鬆了口氣,果然不是“她的遠遠”。嘿嘿,除了她,還有誰能對著那樣一張冰山樣的臉笑得出來呢?他的氣質,根本就不適合來做這種會和人頻繁打交道的工作。
她都知道這一點,那些做老板的人應該更精明,一定也想得到的。
放心地灌了一口牛奶下肚,那個文員會不會笑得太誇張了一點啊!都快掛到他身上了,而那個背影居然不知道阻止?忽然眼一眯,臨秀?
她看到臨秀走到了他旁邊,然後說了什麼之後,就見他們準備轉身。
呂束岑一驚,連忙縮回了頭,拍拍胸口。哧,純粹自己嚇自己嘛。明明已經肯定了不是他,幹嗎不敢看啊!就算是他,也不怕啊。
偷偷再探出頭去,準備看清楚他長什麼樣子,這樣,她就可以更加肯定,這個收快件的小弟,一定不是“她的遠遠”了!
深吸了一口氣,張大了眼向外一望。
“奇怪!”何臨秀走到位置上喃喃自語,“剛剛明明還在位置上啊,怎麼轉眼就不見了。”她轉頭對身邊站著的人說道:“不好意思,我同事可能有點事走開了,你稍等一下,我去找她。”
“嗯。”低低沉沉的男子聲音。
何臨秀看他一眼,這男生長得還不錯啊,難怪市場部的小文員一看到他就春心蕩漾的樣子。她轉身朝茶水間的方向張望了一下,果然看到呂束岑老鼠一樣地探出個頭來。前幾天才扭到雙腳的人走路還真利索啊。
她走過去道:“不是要寄快遞嗎?我幫你找到人了。”
這家夥,真是膽小如鼠。就知道她不可能自己跑去找那個收快遞的小弟,所以,何臨秀一看到那個收快遞的人出現,就馬上過去叫住,幫她帶過來了。否則,以她的懦弱個性,不知道那個快遞要等到什麼時候才可以寄出去。
呂束岑目光閃爍,握著小熊瓷杯的手輕輕顫抖,深吸一口氣後回答道:“我……我沒有快遞要寄啊。”
可惡,這膽小的個性是不是一輩子都改不了?別說踏出茶水間了,她差點連完整說出一句話的勇氣都沒有。
“沒有?”何臨秀的眼睜得大大的,這是哪一國最新流行的玩笑?“你前幾天不是還在說要寄的?”
“我……我昨天去郵局寄了。”對,就是這樣。
是嗎?何臨秀毫不掩飾懷疑的眼神,昨天她們好像從上班到吃過晚飯都一直在一起,束岑哪裏來的美國時間去寄快遞?這家夥,倒有點反常啊。不管了,她伸手拖出呂束岑。
“我幫你把人叫過來,現在你又說不寄了,你自己去跟人家解釋。”
哧!痛!“我……”
麵目有些扭曲,小熊瓷杯裏的牛奶晃了出來,呂束岑死揪著門,活像何臨秀要拖她去賣掉一樣。
天生膽小的她力氣也不大,最後還是被何臨秀毫不溫柔地拖了出來,直接甩到了那人麵前,眼前出現一片白茫茫。
“對……對不起,我……我不寄快遞了。”結結巴巴地說完,頭也沒抬,目光盯住了他黑色旅遊鞋的鞋尖。
“那我先走了。”
低沉的男聲摩挲過她的心髒,引起一陣細微的抽痛。黑色旅遊鞋轉了個角度,鞋後跟被牛仔褲的褲腳蓋住,慢慢走遠。
她眼前一陣模糊,待旅遊鞋從視線裏消失一會兒後,她才囁喏著從喉間斷斷續續振動出兩個字:“……左……遠……”
左遠。她的遠遠。
*本文版權所有,未經“花季文化”授權,謝絕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