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所有記憶到此為止
所有回憶到此為止。
呂束岑望著手中的小熊瓷杯,左遠說話算話,一個星期過去了,他果然沒再出現在樓下等她了。她,該鬆口氣的不是嗎?
其實,左遠對她,也說不上惡劣吧?隻是到了她畢業半年後,他才開始對她凶神惡煞起來,說話也冷淡疏離。剛開始,左遠對她,還是很好的。
哎,歎口氣,人也許就是這樣,一百件好抵不上一件壞。現在反思起來,她和左遠走到後來她想逃離的地步,她也有很大責任。若不是她一開始就欺騙別人,後來出現問題又太軟弱不敢麵對,也許到今天就不一樣了吧?
她果然是膽小如鼠的呂束岑啊!
下了班,她走出公司大門,天色朦朧,而行道樹下空空如也,笑了笑,她決定今天走回家。路過很多商鋪,全部張燈結彩,透明的玻璃上多數用彩帶噴出了“Merry Christmas”的字樣。
今天……是聖誕節了嗎?
一群騎自行車的人從身邊歡笑而過,甚至有個小男生手裏拿著充氣的塑料手掌,經過她身邊時還在她頭上不客氣地敲上一記,然後扮個鬼臉,衝她哈哈一笑,飛快騎車而去。
她淡淡地笑了笑,這樣青春飛揚的歲月,她從來沒有過。這一生,她隻過了一次聖誕。隻那一次,叫她以後的聖誕都成了一個紀念日。
路過了一家賣毛線的商店,她不由自主地邁步走了進去。目光在五顏六色的毛線上轉來轉去,最後落在了灰色毛線上,想起那年沒能為左遠織一條圍巾的遺憾,她伸手抽出了毛絨絨的灰色線圈,用手心輕輕感觸那種溫暖。
“小姐是想買來織給男朋友嗎?”穿著一件花花綠綠毛線衣的老板娘走過來。
“嗯?不,不是。”她看著那件花得有些張牙舞爪的毛線衣,低下頭忍不住想笑。
花毛衣不以為意地笑著從旁邊抽出了一種紅黃藍綠各種顏色糾結的彩色毛線,遞到她麵前,“其實我覺得男孩子不一定要穿灰色這麼死板的顏色,這毛線織出來的東西看起來很有精神哦!就像我身上穿的這一件,你男朋友穿上一定很好看。”她得意地向呂束岑展示她那件好像油彩盒子打翻了然後染出來的毛衣。
呂束岑抿緊了唇,實在不敢想象如果左遠穿上那種顏色的毛衣會有什麼精彩的表情,相比之下,她還是覺得左遠可能比較適合那種死板的灰色。她忍住笑,很一本正經地說道:“不了,謝謝。他可能隻適合這種死板的顏色。”
老板娘點點頭,“那也行,你想買來織什麼?”
“圍巾吧。”她猶豫了一下,哎,自己的手藝能織出來一條圍巾已經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那倒花不了多少毛線。”老板娘笑盈盈地替她計算分量,嘴裏說著,“小姐很有心哦,等你男朋友收到的時候一定很開心。哎,現在很少有女孩子還願意親自動手織東西了,所以我們的生意也越來越難做了……”嘮嘮叨叨地最後轉向了世道艱難。
是嗎?她不過是那天收到了左遠寄來的那條紫色圍巾,所以才產生總有什麼事沒能完成的遺憾感覺,“我織得也不好,可能織不完就放棄了呢。”
老板娘笑了笑,“那有什麼關係?最重要的是心意嘛!織的時候如果一針一線認真地織,就算織出來的圍巾不是很好看,但戴的人一定也會覺得很溫暖的,因為他一定可以感覺到那份不同尋常的心意。”
會嗎?可能這條圍巾以後沒人會戴的吧?她接過毛線,付了錢。老板娘還慷慨地送了她一付毛線針。
回到家,她裹著被子縮在沙發上,體會那種一針一線認真去織的感覺。褪去剛開始的生澀,她漸漸熟悉了織法,隻不過因為手拙,織出來的東西仍舊東歪西扯的,形狀的確不太像圍巾。
要不要拆掉呢?她瞪著才織了三分之一但已經比開始起針時少了五針的那塊長方形東西。再織下去,到最後該不會隻剩一針了吧?她覺得很有可能。歎口氣,認命地準備把針抽出來全部拆掉。
就是這樣容易放棄的個性,最後才無法和左遠走到一起的吧?不知道為什麼,這樣一想竟然覺得有些怨恨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膽小,沒有勇氣去接受他的缺點?甚至連指正出來幫他改正的勇氣都沒有!
現在來織圍巾,又有什麼意義?無論如何,都不再是當時的那份心意了,不管是左遠,還是她。
說來說去,都是她的錯啊!
她將臉埋在了那塊形狀奇怪的東西裏,的確很溫暖的感覺。可是,她心裏渴望的那份溫暖,早在兩年前被她自己放棄了。怪她啊!那麼懦弱地逃走,甚至,連一個改正的機會都沒有給他!就算再重來,知道今天會後悔,她那時恐怕還是會懦弱地逃走。
而今,就算渴望得要死,她還是將左遠再次趕出了她的生命。
那種藤蔓纏繞的感覺,又有什麼要緊呢?難道那種間或出現的感覺,會比和左遠在一起的甜蜜感覺重要嗎?她總時時在心中提醒自己那種感覺的存在,就是怕今天會後悔吧?
可是,她已經後悔了。在這個在她生命裏曾經舉足輕重的日子裏,她後悔了,很後悔。
後悔自己的懦弱,沒有勇氣在別人麵前承認自己找了一個學曆比自己低的男朋友;後悔自己鴕鳥一樣麵對生活的態度,明知道那樣下去的結果隻能是分開,她還是不願意糾正;後悔自己居然連一個辯解的機會都不給左遠,就這樣將他判了死刑。她一直以為他不在乎她的,可是那一天啊,左遠流淚了,為了這個膽小如鼠的自己,左遠竟然流淚了。
她想怎麼樣呢?找一個上天下地無所不能的人嗎?自己都這麼缺點成山的,為什麼要在心裏對左遠諸多的挑剔呢?愛的意義難道不是包容嗎?
或許左遠並不是一個完美的情人,那時的他甚至連自己都無法養活,但他卻勇敢了她許多。至少在她自私地逃離之後,左遠還是勇敢地站起來;甚至,他沒有計較她的絕情,還是回頭來找她了。
是她啊,這個膽小的,卻絕情的殘忍劊子手,一次次地將他推離了她的生命;有什麼資格後悔?她又有什麼資格在這裏後悔呢?
那半截圍巾濕潤了一大片的時候,她聽到了拍門的聲音。
“開門開門!”門被打得震天響,外麵傳來臨秀語焉不詳的聲音。
臨秀?呂束岑收拾好自己的悲傷,連忙跳下沙發,不小心讓被子絆了一跤,她一下子跪坐在地上,膝蓋一陣疼痛傳來。
鑰匙插進門鎖的聲音傳來,她疑惑地趕快走過去,臨秀搞什麼啊?她難道還有這裏的鑰匙嗎?她們又沒有住在一起。
“臨秀。”她拉開大門,何臨秀正靠在門板上,一下子順勢就倒進了她的懷裏。一陣濃烈的酒氣傳來,“你喝酒了?”發什麼瘋?今天是平安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