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連翹問:“我臉上可有什麼東西?”

“啊?沒有,”秦婉指指謝尚易,道:“我聽他說過你好多回,今天總算見到真人了。”

虞連翹便望著他倆笑一笑。

秦婉又問她什麼時候開學?

虞連翹說:“下星期一。”

她是拿F1簽證出來的。在國內時,她通過中介,找了一所口碑不錯的社區大學。這幾年工作雖然辛苦,卻也有了不少積蓄。虞連翹想,這一次她總算可以從從容容地做一回學生了,要慢慢讀,讀點自己感興趣的東西。

沒一會兒,侍者端著托盤送上食物。芝士像雪花片一樣刮落在細麵條上,看著極誘人。但虞連翹也不知怎麼的,明明很餓,卻全無胃口。

謝尚易問:“怎麼了?”

虞連翹說:“困,想吃,但沒力氣。可能是時差的關係。”

於是晚餐就潦草地結束了,謝尚易將車開回她住處。虞連翹下來,他跟著也下來,轉頭對車裏的女友說:“你等一等,我送她上去。”

在房子門口幽暗的路燈下,虞連翹向他說:“尚易,你要對她好一點!這女孩爽朗直接,性格多好,我都喜歡她。你要溫柔些、體貼些,女孩子最吃不消溫柔體貼了。”

謝尚易嗯嗯應聲說:“知道,知道,多謝你指教。”

他看她走進去,門關上,這才返身往車裏走。事事都正常,可是他的心感到莫名的難受寂寥。

謝尚易始終記得那年自己出國前,特地去找虞連翹告別。想著反正是要走了,便將心事向她坦白。他如釋重負地說著自己是如何喜歡她,這喜歡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她隻是低頭靜靜聽著,等他說完,卻漫笑一笑,也像剛才那樣叫他:“尚易。”虞連翹說:“喜歡一個人是件太容易的事情。可感情是另一回事,對不對?一個人一生的感情儲量是有限的,用掉一點就少一點。我……實在沒有什麼可以給你。”

是啊,喜歡是一回事,感情是另一回事,謝尚易很認同她的話。

在新大陸的第一夜,虞連翹倦極了。然而,閉眼稍稍睡過一陣就醒了,之後再也睡不著。百葉窗的窗縫間,有路燈橙黃的光透進來。這裏的夜好安靜,她側耳細聽外麵的聲音。有夜歸的人踏著樓梯往上走,她便想,他會不會來?何時才可以聽見他的腳步?

一個多月前,虞連翹打過一次手機給李想,但接起來的卻是金菁。她們兩人聽到對方的聲音,很默契,都沒有說話。半分鍾後,電話斷了。那邊沒有打回來。

也許李想根本不知道她曾打過電話。反正在這之後,虞連翹是再沒打過。因為她與他說什麼都好像是脅迫,逼他快做選擇,她不願意這樣。他說會給她一個交代,那麼就一定會。

她等著,隻是這等待的過程實在太揪人心。虞連翹不能站在原地,於是她來到了這裏。無論結果如何,都會是一番新生活。

這晚直躺到天亮起,她才睡著,睡到中午時,被餓醒過來。

虞連翹睡眼惺忪地爬起來,用微波爐把昨晚帶回來的意大利麵熱了熱。端到餐桌上,對著窗外那棵棕櫚樹,用叉子卷麵條吃。才吃兩口,她便放下了,把盤子從麵前推得離自己遠遠的。

過了幾天,虞連翹的時差已經倒過來,她去超市買新鮮的蔬菜,自己做飯。但胃口還是那樣。而且有好長的時間了,她總是覺得累,即使睡夠了,也還是累、還是渴睡。一天早晨,她站在洗臉台前刷牙,刷著刷著,忽然趴下一陣幹嘔。從前刷牙有時她也會嘔,不過這天,她抬頭望望鏡中的自己,心裏突地咯噔一下,全明白了過來。

下午謝尚易和秦婉過來看她,虞連翹便和他們說,她需要看醫生。

他們驚慌地問:“病了?哪裏不舒服?”秦婉為她焦慮費用的問題,謝尚易皺皺眉說:“算了,管它多貴,身體要緊。”

虞連翹倒是很鎮定,想了想說:“沒事,不是急病,等明天去學校辦完入學手續,有保險了,再找醫生吧!”

第二天,虞連翹一早去了學校,到中午一切該辦的手續都辦已妥。自國際學生大樓裏出來,她拿著臨時打印的保險單據,去了一趟醫院。

檢查完,醫生隻給她開了鐵劑和葉酸,並出具了一份證明,告訴她如何去申請WIC(婦女、嬰兒和兒童營養計劃)。